何姑姑端着三碗杏仁酥酪缓步走来，说是特意做给太子殿下、太子妃和端王爷的，但进来的时候未见端王爷，何姑姑微微一怔。

　　慕容楚信故意无视何姑姑的情绪，站起身谢恩，示意贺舒月接下。

　　贺舒月尊重她是太后身边的人，福了福身子表达谢意：“有劳何姑姑，只是十分不巧，端王爷按例拜见了太子殿下，只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何姑姑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贺舒月估计将‘只说了几句话’说的重了些，意在提醒她回了太后的打探。

　　慕容楚信咳嗽了几声，额头冒出些许汗珠，气色差了几分，他指了指桌上的一个器具对贺舒月说道：“渣斗怎么都上桌了？”

　　“太子息怒，是妾疏忽了，妾这便将渣斗放回该放的位置。”

　　贺舒月一边致歉，一边将渣斗挪回到脚边的矮凳上。

　　何姑姑听罢，脸上已经分辨不出是何情绪了，慕容楚信看似是在对渣斗上了桌面不满，实则是在暗指她如同渣斗一般，摆不正自己的位置。

　　慕容楚信坐回去继续用膳，抬眼瞧见何姑姑还杵着，问道：“何姑姑还有事？”

　　何姑姑再也待不住了，连忙告退离开。

　　“替我谢谢皇祖母。”

　　慕容楚信喝了碗清粥，不不冷不热地说道。

　　何姑姑点了点头，都没敢再往回看，便匆匆离开

　　慕容楚信看了看两碗酥酪，甜腻的气息冲鼻而来，闻着不大舒服。

　　贺舒月随即反应过来：“妾这便将酥酪拿去给铃铛享用。碧玉！”

　　铃铛是东宫豢养的一只猫咪，性子温和，十分黏人，也很忠诚。

　　“铃铛食量小，一次不可吃太多。”

　　贺舒月的陪嫁丫头碧玉将酥酪端下去的时候，慕容楚信不忘提醒了一句。

　　“是。”

　　何姑姑有些懊恼，只顾埋头走路，未注意到前面有个身影。

　　绿树成荫，假山石旁，慕容漓枫忽然出现，吓了何姑姑一跳。

　　何姑姑连忙后退两步：“端王爷，您没出宫呢？”

　　慕容漓枫眉毛上扬，双眸露出愠色：“怎么何姑姑对本王的行踪很了解？”

　　“端王爷玩笑了，奴婢哪里……”

　　“本王没心情跟一个下人开玩笑！”慕容漓枫冷冷地打断。

　　何姑姑连忙跪地请罪道：“王爷教训的是，是奴婢多嘴。”

　　慕容漓枫无视她的脸色，抬步便走，但走了两步远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杵在原地的的何姑姑一会儿，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笑意：“本王听闻，每夜子时皆可还魂，所以何姑姑出门一定要小心。”

　　慕容漓枫随手一抛，一枚玉坠连着挂绳，不偏不倚地砸在身上，何姑姑拿起来仔细看了看，生生发了一身冷汗。

　　这是一枚莲花转运玉坠，当年何姑姑在檀怡宫做事时，为恭贺容氏晋封昭仪送出的礼物，当时主仆和睦，亲如姐妹，但转眼间，何姑姑便成了指认主子私通外男，谋图后位的重要证人！

　　他这是要动手了吗？何姑姑吓出一身冷汗。

　　京昭府大堂杀官兵、校场之中公然杀了户部侍郎的侄子……

　　这个男人，可是什么都做的出来！

　　慕容漓枫厌恶地看着浑身发抖，满头冷汗的何姑姑森然一笑：“本王不会再给你第三次机会，何姑姑，好自为之！”

　　何姑姑浑身一抖……

　　走向宫门的时候，恰巧看到陆实达越走越近。

　　“端王爷。”陆实达非但没有怨怼，反而主动迎上前打招呼。

　　慕容漓枫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随即颔首回礼。

　　二人见礼的状态，完全不像隔了一个侄子被杀的事实。

　　谁知，陆实达又将跟周帝请罪的话重复了一遍。

　　慕容漓枫深深地看着他，他明白陆实达并非明辨是非、宽容大义之人。单说侄子死了，任何人都做不到无动于衷的地步。

　　强忍着听他把话说完，慕容漓枫淡淡地说道：“陆侍郎不必如此。”

　　什么都说了，也像是什么都没说。

　　陆实达的眼圈有些红。

　　慕容漓枫很快察觉出陆实达的气息有些不稳，顿时眼波微敛：“本王近来连夜噩梦，要靠安神药才能勉强入睡，现在依旧头疼的紧，所以……”

　　陆实达回过神，随即尴尬地让出一条道：“下官失礼了，王爷您请便。”

　　看着慕容漓枫转身，陆实达右手随即捏成一个拳头直抖，整个身子也在微颤。

　　慕容漓枫耳力极好，听到这种动静，脚步稍作停顿，嘴角微微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随即继续若无其事地走向宫门。

　　等完全看不见慕容漓枫的身影，陆实达才沉沉地叹口气。

　　出了宫门，走到等候已久的马车前，慕容漓枫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

　　风逸下了马车迎接：“王爷，去哪儿？”

　　“兵部库部司。”

　　慕容漓枫迈进库部司，发现秦亦铳正好在。

　　“本王是来调取有关南苑校场所有卷宗，包括兵籍册、账册、军饷、兵器及其他工具领取明细册等等……”

　　秦亦铳微微一怔。

　　“怎么？不方便？”

　　秦亦铳勉强一笑：“方便，方便。”

　　随即朝一边的郎中及员外郎递了个眼神：“还不快去取？”

　　二人去取东西，秦亦铳吩咐小吏上了热茶。

　　慕容漓枫掀起杯盖撇了撇茶叶沫子：“从上战场立军功的将士，摇身一变成了兵部掌管资料的文官，秦尚书这心里的落差一定很大吧？”

　　秦亦铳神色一震，但很快又恢复正常：“端王爷玩笑了。”

　　慕容漓枫挥挥手，示意风逸将一个锦囊递给秦亦铳：“这是本王之前在太医院里配来的安神锦囊，现在送给秦尚书，希望你能日日安寝。”

　　“多谢王爷赏赐。”

　　不出半个时辰工夫，二人就把所有东西取来，慕容漓枫示意风逸核实收好。

　　慕容漓枫离开后，秦亦铳将锦囊丢到一边，仿佛是扔了一个烫手山芋。

　　秦亦铳许久没回过神：他什么意思，难道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不可能，当年镇国公谋反案早已尘埃落定，那时他年纪尚小，他怎么会知道？

　　“秦尚书？您怎么了？”一边的李郎中问道。

　　“无事，我出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