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彻底停了，外面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

　　房间内灯火通明，炭火也足，但依旧不能完全驱散湿冷的气息。

　　姚业承煮了一盏热汤递给慕容漓枫：“适才雨大，欢儿没有惊扰到王爷吧？”

　　慕容漓枫顿了顿，随后深深地看着姚业承：“惊扰？”

　　姚业承强行保持镇定：“草民适才听到欢儿那里有动静。”

　　“不知她做了什么噩梦，冲出来便说要找阿爹阿娘和她的哥哥们。”慕容漓枫打探着姚业承的反应，“本王很奇怪，她不是你的独女吗？哪里来的哥哥？”

　　姚业承眸色微变：“也许只是噩梦吧？她自小就经常做噩梦。”

　　慕容漓枫将姚业承的反应尽收眼底：“是不是也经常头疼？”

　　姚业承避开他逼人的目光：“自小落的病根，劳王爷费心了。”

　　“那日，在军营中，本王亲眼看到她头疼发作的样子，是真的痛苦。”慕容漓枫轻叹，“想来，姚师傅为了这事，没少寻医问药吧？”

　　姚业承心不在焉地应着，内心却十分不安。

　　“但治病还需去根，去根还需寻根，一味地看表象，只会耽误了病情，尤其是忽略病因的用药，无异于，饮鸩止渴。”

　　慕容漓枫说罢，将姚业承给姚知欢治头痛的药膏摆在了面前。

　　姚业承见此药膏，眸色骤然紧缩，眼皮跳得厉害。

　　慕容漓枫看着姚业承的反应，似笑非笑：“本王去太医院诊脉的时候，顺便问过此药的配方，说里面有一种叫‘滴灵’的药汁，虽能治疗头痛，但用久了便会损伤记忆。当然，对于要忘却痛苦经历的人来说，也有效用。”

　　姚业承连连吸了几口凉气，面上依旧镇定：“王爷此话何意？”

　　慕容漓枫眸色深沉：“她时常被噩梦所扰，本王十分忧心，尤其是适才看到她冲进雨里寻找阿娘和哥哥们时的那种无助感，本王更是心疼。您作为父辈，想来一定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被若有似无的记忆折磨一辈子吧？”

　　姚业承眉头紧缩，沉默了许久，脸色也不大好看

　　慕容漓枫沉沉地叹了口气：“那道小门时常通着，也无人看守，如果姚师傅哪天想对本王或是相对自己的女儿说些什么，直接过来便好。”

　　说着，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姚师傅好生歇着，本王不打扰了。”

　　姚业承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欲言又止。

　　听雪园中，姚知欢重新入睡后，居然进入了连续的梦境中。

　　梦里，下着大雨，阿娘、阿爹和哥哥们在茅草屋前避雨，还招呼着她一起，姚知欢试探地走向他们。

　　然而，就在要碰到阿娘的手时，被一个体壮力气大的人抱住了。

　　姚知欢用力地挣扎，但下一刻，便看到家人皆死于乱刀之下！

　　杀人者背对着她，她却觉得，他的背影很熟悉。

　　紧接着，她又转过头望着抱住她的人，竟是姚业承！

　　姚知欢鲤鱼打挺惊坐起，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天色微明，外面响起了粗使仆役清扫院子的声音。

　　檀玉在外面敲了敲门：“郡主，您醒了吗？奴婢伺候您梳洗更衣。”

　　梳洗更衣后，一路小跑出去，正好赶上姚业承准备出门

　　“阿爹！”

　　姚业承停下脚步，转身迎上女儿，关切道：“大清早的怎么就跑出来了？昨晚睡的还好吗？可又犯头疼病？”

　　姚知欢摇头：“没有，王爷找太医院给开的药效果挺好的，即便偶尔头疼发作，也能忍住了，只是，还会做噩梦，不过，噩梦的次数已经少多了。”

　　姚业承脸色不大好。

　　姚知欢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阿爹，我昨晚梦到您了。”

　　姚业承脸色微变：“梦到了什么？”

　　“梦到，我变成了五六岁的女童，被您抱着，逃过了一场杀戮。”

　　姚知欢一口气说完，便抬眼看着阿爹的反应，然而，什么都没捕捉到。

　　姚业承只是面上强作镇定，心底却有如压了千斤巨石，让他喘不过气来。

　　姚知欢继续询问：“阿爹，您说，有时候做的梦，会不会都是从前经历过的？”

　　姚业承眸色一震！

　　姚知欢耐心地等着阿爹的答案。

　　“有的时候是，有的时候，便不是，你不要想太多了。”姚业承看了看天色，“时间不早了，阿爹该去铁铺上工了，回来，给你炖鸡汤喝。”

　　听到鸡汤，姚知欢的心情好了很多：“那阿爹要早点回来，女儿可等不及呢！”

　　送走了阿爹，姚知欢往回走。

　　今日没有朝会，也不用去校场，难得清闲。

　　姚知欢做了慕容漓枫最喜欢的豆沙芙蓉糕和莲子羹端到了书房。

　　此时，慕容漓枫正在条案前看书，见到姚知欢来了，眉眼瞬间温和：“醒了？”

　　姚知欢放下茶点，颇为轻松地伸了个懒腰：“嗯，王爷明鉴，臣女不仅醒了，适才还出去跟阿爹说了几句话。”

　　“昨夜你……”慕容漓枫从书卷中抬起头，“哦，对了，你还记昨夜的事吗？”

　　姚知欢微微一怔，显然已经忘了昨夜发生了什么。

　　慕容漓枫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姚知欢心更虚了：“王爷，臣女肯定昨天应该没喝酒，断不会撒酒疯吧？”

　　慕容漓枫笑而不语。

　　姚知欢被他看得发毛：“夜里，臣女不会上房顶了吧？”

　　“昨夜你莫名其妙地冲进雨里大哭了一场，闹了些动静出来。”慕容漓枫没有太过仔细地解释，“姚师傅听到动静甚是担心，估计都没太睡好。”

　　“怪不得呢？臣女一早送阿爹的时候，看他脸色不太好了。”

　　慕容漓枫装作无意识地问：“你们都说什么了？”

　　“其实也没说什么。”姚知欢说着，忽然反应过来，“王爷，我们父女之间的谈话也要一一像您汇报吗？您也太不讲道理了。”

　　慕容漓枫佯装生气，捏着她的脸颊：“放眼望去，还有比我更讲道理的人吗？”

　　姚知欢吃痛，连连摇头求饶：“没有没有，王爷您最讲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