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帝面色沉静,并没有为孩子过百日宴的喜气。
“一个人蹲在这里做什么?不喜欢烟花?”
姚知欢低下头:“回陛下,臣女只是在用自己的方法为孩子祈福。”
“哦?”周帝似乎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从前,听村里的老人讲,孩子百岁时,要在土里埋下平安豆,意寓孩子平安成长,臣女便带了平安豆来埋下。”姚知欢说着,挖出了新埋的平安豆。
周帝意味深长:“既是你的美好祝愿,便留在这里吧!也算为你自己祈福了。”
“是。多谢陛下。”姚知欢又将平安豆埋了进去。
烟火爆竹声不绝于耳,姚知欢没来由地抖了一下。
周帝深深地看着她,眉头微敛:“朕怎生看你惧怕这烟花?”
姚知欢福了福身子:“多谢陛下关心,臣女只是想起来,第一次烧火做饭的场景,灶火起来的时候,像极了此时的烟花,红火热闹。”
周帝看了眼天上绽放的烟花,意味深长道:“朕倒是想起了,当年都刑司走水爆炸时,要比这烟花还要热闹,方圆百里几乎都听到了动静。”
姚知欢微微一怔:是都刑司走水爆炸?那记忆中,自己是跑进了都刑司中?
周帝深深地打量了她一番:“你想到了什么?”
姚知欢猛地回过神:“陛下,臣女只是想到了其他事,臣女失礼了。”
“无妨。”
话落,又见慕容百荷拎着裙角跑近,远远地朝周帝福了福身子。
周帝朝着她的方向指了指:“瞧,她来找你了,去玩儿吧!”
姚知欢躬身行礼:“臣女多谢陛下,臣女告退。”
夜色,在烟花爆竹中,亮如白昼,人们围着烟火开怀说笑。
周帝望着姚知欢的背影,沉沉地叹了口气,常年默默地陪在一边。
周帝的思绪,仿佛回到了十一年前:“她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看似活泼爱闹腾,实则,心思细腻得很。无论儿时还是现在,都是老四的福星。”
常年立刻回应:“陛下说的是。”
无论陛下是何意思,奉承总是没错的。
这时,御前侍卫长程麓走近,时刻护周帝安全,周帝挥手将他招了过来。常年十分知趣地退远了几步。
周帝看着程麓,脸色立刻凝重起来:“待百日宴结束后,嘉国郡主出宫的时候,你便派人暗中跟着,盯紧了她,不许让她离开京城,也不得干涉她其他自由。”
程麓躬了躬身子领旨:“卑职遵旨!”
是夜,微凉。
端王府招熙堂内房之中,姚知欢躺在软榻上,捂着肚子沉默了许久。
百日宴结束出宫后,她便意识到有人跟踪,但打帘看向四周的时候,却什么都没看到,她心里还是不安,回了端王府后,这种不安依旧存在。
檀玉端了盏红枣汤过来:“郡主,夜里凉,奴婢熬了红枣汤给您暖暖肚子。”
姚知欢慢慢地坐起来,檀玉拿了软垫让她靠着:“郡主,您怎生闷闷不乐的?”
姚知欢端着红枣汤,若有所思:“我只是,想到了从前不开心的事。”
檀玉蹲在床边,轻声劝道:“郡主,既是不开心的事,那便不要想了,您开开心心的,肚子里的孩子也能开怀不是?”
姚知欢抚着肚子:“她才三个月大,怎会知道开心不开心呢?”
檀玉微微一怔:“郡主,您这是怎么了?可是百日宴上,周家大小姐为难了?”
“小玉儿,不知为何,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姚知欢忽然很不舍地看着肚子,颇为伤感,“这个孩子,好像要离开我了。”
“呸呸呸!”檀玉捂住了她的嘴,“郡主不许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孩子福大命大,长命百岁呢!”
姚知欢忽然落下一滴滴眼泪,宛若断了线的珍珠。
檀玉有些慌,连忙叫来了略懂医术的沈嬷嬷帮忙给她探脉。
沈嬷嬷探了许久,都没探出一样,身子也没有见红的迹象:“郡主身子好好的,没问题,安心养着就好。”
这一夜,姚知欢又做梦了,梦里,是熊熊燃烧的大火,一个人牢牢地抱着她,踏着四溅的火星,飞速奔跑。随着一声巨响,又爆出一个巨大的火花。
阵阵热浪包裹着身子,她头昏脑胀,几近晕死。她努力地睁着眼睛去看那人的脸庞,虽然面孔看起来有些陌生,但她能清楚地确认,此人就是阿爹姚业承!
姚知欢猛地睁开眼睛,躺了许久才回过神,偏头看向窗外,天色已微亮。
她想去找阿爹问个明白,但无奈,阿爹已早早地出了门去铁铺了。
她去了天香阁,佯装喝茶的样子想找到晏昭。
然而,坐到晌午时分,依旧未见晏昭的身影。
但此时她不知道的是,晏昭正快马加鞭地赶往鹿叶村!
午时末,姚知欢回到端王府,找到了慕容漓枫画的花丛蝶舞图,她提笔想在他们二人之间,加上一个女童,寓意一家三口平安喜乐。
即将落笔的时候,她忽然发现,她怎么也想象不出孩子的模样了。
她想在另一副校场骑射图画男孩儿骑马的样子,感觉亦是如此!
从前勾画出的孩子模样,此时在她脑海中彻底消失了!
她心慌的很,干脆撂下笔,窝在软榻上睡觉,这一睡,便到了掌灯时分。
姚知欢随便抓着件衣服穿上,晚膳都顾不上用,便跑到了偏院找阿爹。
对女儿的到来,姚业承并不意外,继续神色平静地做着两个人的晚膳:“快坐下歇歇,有什么话,我们一会儿用膳时再好好聊。”
偏院的堂屋中灯火通明,姚业承将鸡汤和几样时蔬小炒端了上来。
橘色的光芒之下,荤素搭配的膳食散发香味,让人垂涎欲滴。
姚知欢只是淡淡地看着,并没有太大的食欲:“我到底是谁?”
姚业承微微一愣,她连‘阿爹’都不喊了,难道已经想起来了?
但是,还未等他回应什么,姚知欢便又继续发问:“其实,您并不是安将军的部下吧?安将军和都刑司向来不合,他的部下,又怎会做莫司正的师父?”
姚业承眸色不受控制地紧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