娅尔娜的处境,也很快传遍了后宫。
有好事的嫔妃打着安慰的旗号,上门嘲讽,说她没了家族的父兄的支撑,就像是孤立无援的小树,在宫里始终抬不起头来。
内务局也是看脸色行事,正值寒冬,供给紫凝宫的炭火和冬衣也大幅减少,紫凝宫中,明显可感觉到寒冷了许多。
冬衣炭火减少了不说,就连每日送来的膳食都是冷的,甚至是其他嫔妃挑剩下的。更别提热乎乎的燕窝粥和参汤了。
阿青找内务局争辩,换来的只是冷嘲热讽。
阿青骂着宫里人势力,娅尔娜却面色如常,每日只管一袭素衣,头戴素银发钗,默默地抄写池江国的神灵经文,祭奠父兄。
翌日清晨,京城下了鹅毛大雪,不过两个时辰的工夫,天地万物便银装素裹。
晌午,宫人们趁着闲暇工夫,在园子中打雪仗堆雪人。唯有娅尔娜,依旧身着素服,闷在冰冷的紫凝宫中抄经念经。
“妹妹这里不比外面的热闹,倒是清净得很呢!”
一个似真似假的问候声传来,在略显空旷紫凝宫中非常清晰。
魏淑妃在玲珑的陪伴下,盛装而来,与娅尔娜的素服形成了鲜明对比。
娅尔娜淡淡地看了一眼,随即站起来,象征性地福了福身子:“淑妃娘娘安。”
行完礼,便又坐了回去继续抄经文。
魏淑妃倒也不怪罪她的无礼,便端坐在她对面,耐心地等着。
少刻,娅尔娜抬起头,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淑妃娘娘还有何吩咐?”
魏淑妃善解人意地笑笑:“无事,本宫担心你一个人闷得慌,便过来瞧瞧,顺便给你添置些冬衣和炭火,若还有什么短的缺的,尽管与本宫说。”
娅尔娜漠然:“如今,宫里人都对紫凝宫避之不及,巴不得都说不认识我呢!淑妃娘娘却在此时上门雪中送炭,可是想亲眼瞧瞧嫔妾的落魄?”
“本宫只会锦上添花或是雪中送炭,断不会做落井下石之事。”魏淑妃眸色深邃,“况且,花无百日红,后宫之中皆是可怜人,又有谁比谁更风光呢?”
娅尔娜眼眸转了转。
“倘若本宫今日笑了你落魄,他日,我落魄之时还要担心你会不会报复。”
娅尔娜没有为她的三言两语的安慰而动容:“淑妃娘娘有话直说便好,嫔妾都已经这样了,还会有更坏的结果吗?”
“陛下是天下的主子,各皇子朝臣们也都必然随着陛下的心意办事,陛下向来主张和平,这对于不受宠,又能征善战的皇子来说,更是个表现的机会。”
说完,魏淑妃若无其事地喝着茶。
娅尔娜想了想回应道:“淑妃娘娘说的是端王爷?”
魏淑妃点点头:“若非瀚州乱民反叛,今日,该是端王爷拿着与池江国签订的和平协议书回朝的日子。近几年,与池江国也好,青琊国也罢,只要有战祸,都少不了端王爷的身影,他也着实是朝廷的将才。”
娅尔娜听得入了心,魏淑妃三言两语,便表明了此次平定池江国,也是慕容漓枫主张并领兵,他之前便有保护哈蚩纳和伊若菡之心。
“淑妃娘娘的意思,嫔妾明白。”
“不必一口一个淑妃娘娘,都生分了,叫姐姐便好。”魏淑妃捻着佛珠手串,“我的兄长魏将军,也是长年征战沙场的,然而杀戮过多,也难免会惹上仇家,性命不保,许是,下一个在宫里吃斋念佛的便是本宫了。”
娅尔娜耐心地听着:“姐姐好歹有六皇子和七公主傍身。”
“向林年轻贪玩儿,不成气候,清雨被本宫宠坏了,脾气大的很。”魏淑妃喝了口茶,“说句作为母亲不该说的,这两个孩子,将来怕是指望不上。”
娅尔娜忽然话题一转:“姐姐可知,如今住在韵平宫中的荣美人,是何人?”
魏淑妃轻笑:“陛下说她是什么人,她便是什么人,岂容我们后宫嫔妃议论?”
“姐姐今日这番话,嫔妾自是明白。”娅尔娜垂下眼帘,“只是,妹妹现在心里乱的很,只想为无故身死的父兄抄经祈福,别无他想。”
“既是如此,那本宫便不多打扰了,等改日再来看望妹妹。”
“姐姐慢走。”
魏淑妃走后,紫凝宫又恢复了冷清。阿青疑惑地问道:“娘娘,淑妃娘娘有意拉拢,您为何不应下呢?总比一个人孤立无援好啊!”
娅尔娜不以为然:“用中原讲话,淑妃娘娘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她现在不过也是高位不得宠的嫔妃,正需本宫这样的落魄之人做杀人的刀子。本宫若是应了,才是落入了她的控制之中。”
阿青默默地听着。
娅尔娜继续道:“将来无论本宫是杀人,还是念经,都想自己做主。”
晌午的阳光很足,照的屋顶倒垂的冰柱子亮晶晶得十分耀眼。
玲珑护着魏淑妃穿过御花园。
“娘娘,贺昭容也太没眼色了,娘娘您这么苦口婆心,掏心窝子说话,她却置之不理,奴婢都替您委屈的慌。”玲珑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魏淑妃倒是全然不介意:“今日不成,还有明日,在深宫之中,若是没有依靠,便是寸步难行。”
…………
慕容漓枫接到消息,一行人转战瀚州城外的清陆山,准备一举捣毁乱民窝点。
清陆山没有下雪,但也异常寒冷,寒风卷着潮气,呼呼地往帐子里灌。
姚知欢腰疼得厉害,有暖炉烤着,依旧不能缓解半分。
许是之前小产,没有休养好,从而落了病根。
宫里的情况,也有探子兵传到了这里,姚知欢轻叹:“贺昭容当真如王爷所说,被陛下好好地养在了宫里,紫凝宫也允许她继续住着。”
慕容漓枫笑而不语。
只是,娅尔娜暗中向外传递消息,协助她的父兄在中原设立据点,还企图利用太后寿宴,破坏京城的平静,也这么被轻描淡写过去了吗?
慕容漓枫烤了个馒头递给她:“在宫里,失去依靠的人最可怜,贺昭容性子倔,又不肯讨好其他人。”
姚知欢有一口每一口地吃着:“您就不怕她将来对您不利吗?毕竟,人人都知,是王爷您领兵协助哈蚩纳,登上王位。”
本来,姚知欢没这么恨娅尔娜的,当得知她的父兄为了王位,不惜与京中权贵合谋害陷害安家,姚知欢便开始恨了起来。
姚知欢不确定,她会不会隐忍些时日,也会用同样的手段,东山再起呢?
娅尔娜活着,绝对是祸患!
不知是不是错觉,慕容漓枫在姚知欢的眼眸中,看到了一丝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