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帝和皇后正在倨乐宫内殿中,陪太后喝茶。长公主带着小若依作陪。
长公主慕容赫茗带着小郡主若依进宫小住,一直陪在吕清荷身边,今日帝后二人照例陪太后用茶,她带着若依便也一起过来跟着拜见了。
内殿烛火长燃,暖炉烧得很足,茶水咕嘟咕嘟冒着泡,弥漫着清新的茶香。若依活泼灵动,偶尔会说上一句童真趣话,惹得周帝眉开眼笑,甚是欢喜。
尽管眼前不是太后所希望的宁王一家,但她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景象,始终板着的脸色终于有些舒缓,还让琳琅端着牛乳糕给若依送去。
这时,常年匆匆走了进来,给在场的主子们行了礼。
周帝端着茶盏撇茶叶沫子,并未看他,只淡淡地问道:“何事?”
常年弓着身子,略显为难道:“回陛下,是…端王爷求见。”
听到这个,太后稍缓的脸色又逐渐消散。
周帝眉头微敛,脸色当即沉了下来:“可有说何事?”
“说是,姚知欢病危,恳请陛下给个恩典,为其解毒。”常年说得很快。
常年的话说得很含蓄,然而周帝心里已然明白,慕容漓枫这般不顾宫规,冒险请求,无非是想让他动用药阁里的宝贝为姚知欢解毒。
“放肆!”周帝将手中的茶盏扔到了桌上。
常年当即下跪,皇后和长公主也都跟着站了起来。
周帝眉头不展:“朕当初免姚知欢一死,又派了赵院使为她诊脉,已经是最大的恩典,他竟然还得寸进尺,跑到宫门口来胡闹?!”
太后眉目深沉:“端王爷也不懂事了,他难道不知宫门已闭吗?如今为了个女人,丝毫不把宫规放在眼里,传出去,岂不是丢了皇室的颜面?!”
常年的头埋得很低:“太后,陛下,端王爷他,已经在宫门口跪了一个时辰了。外面还下着雪,天寒地冻的,怕是撑不住许久……”
“他要跪便让他跪着去!”周帝转眼看见吕清荷要说什么,当即挥手打断了。
站在太后身边的琳琅眸色一闪,她有些担心主子,且不说逼宫是大罪,就是外面天寒地冻的,跪上一夜,岂非要生生冻死?
转眼看常年还原地跪着,不由得沉声赶人:“还不出去?!”
常年不再多言,匆匆告退离开。
要不是若依在,周帝恨不得掀翻了桌子,好好的兴致,全让他给搅和了!
若依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依偎在慕容赫茗身边:“阿娘,若依困了。”
慕容赫茗顺理成章地带着若依先行告退了,少刻,吕清荷也借口离开了。
天色阴霾,没有丝毫月光,呼啸的寒风卷着鹅毛大雪肆意纷飞,冰冷的雪花,无情地打在脸上,犹如刀割,万物被厚雪覆盖,白茫茫的夜,略显凄凉。
看守宫门的麒麟卫,也忍不住多加了两件冬衣。
慕容漓枫怀抱着姚知欢跪在宫门口,冰冷的雪地刺激着膝盖,由外而内弥漫着难以忍受的寒气,慕容漓枫冻得嘴唇发白,上下牙齿打颤,依旧岿然不动。
章卫撑伞陪着跪在一边。
三人如同冰雕一般。
姚知欢已彻底陷入昏迷,尽管裹了好几层厚衣裳,备了许多手暖,但还是难掩脸庞上逐渐明显的病容,她怕是撑不过三个时辰了。
守宫门的麒麟卫已经记不清端王爷到底跪了多久,只记得,凛冽的寒风冬雪之下,他抱着姑娘苦苦坚持,几近晕厥,依旧不放弃。
麒麟卫值夜的邵队长于心不忍,几番劝阻无果,但他又不能违逆圣意,私自放人进去,只能尽他所能,无数次烧热了暖着姚知欢身子的手炉。
周帝在常年的陪同下往寝宫的方向而去。
一个身影,几番出现在常年的视线之中,常年略显疑惑,怕又是哪个不懂事的小宫女打探周帝的行踪。想及此,他连忙差人去将那个不懂事的人抓来。
然而,抓到的却是若依小郡主。
眼瞧着闹了个笑话,在周帝的注目下,常年连连赔不是。
若依轻轻拉着周帝的袖角,闪着灵动的大眼睛:“皇祖父,若依不懂事,打扰到您了,您别生气好不好嘛?”
小若依裹着厚厚的小披风,明亮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甚是惹人心疼。这么可爱的一个小人儿站在面前,周帝心中再多不快,也发泄不出来了。
他抱起若依,关切地问:“小若依不是困了吗?怎么又跑出来了,你阿娘呢?”
若依靠在周帝身上:“若依梦到和小姐姐一起捉迷藏了,醒来后想着小姐姐还在外面,就睡不着了。四舅舅也好可怜,这么冷的天,还要跪着。”
周帝的笑容顿时僵住:“小若依这么关心他们?”
若依点点头,眼眸蓄着水光:“若依曾有个哥哥,就是下雪天时,被坏人困进了荆棘池中生生冻死了,阿娘好难过,若依也好难过。”
周帝皱了皱眉。
“皇祖父,您让他们进来行不行?若依不想再看到有人被冻死了,还有小姐姐,若依跟她很投缘,她若死了,若依真的会难过。”
周帝看了看天色,鹅毛大雪,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随即沉沉地叹了口气,叫来常年:“传他们进来,送到朕的寝宫。再传赵院使!”
“奴婢遵旨。”常年领旨,匆匆退下。
慕容茗赫默默地隐藏在角落里,长长地松了口气。
慕容漓枫抱着姚知欢,在宫人的引路下,直接去了周帝寝宫,内殿偏房之中,赵隐云早已等候在旁,手中端着紧急解毒药。
周帝差人拿出了天山雪莲、蓝冰草和千年冰蟾交给赵院使入药煎熬。
安顿好姚知欢以后,慕容漓枫按例退了出去,默默地跪候。
周帝松口救人,是天大的恩典。
接下来,他必须要面对逼宫之罪,跪候惩处。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周帝在常年的陪同下。从偏房走出来,面色阴晴不定。
慕容漓枫还未来得及谢恩或是问姚知欢的情况,就迎来了一个狠戾的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