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知欢这几日过得提心吊胆。
一方面是为了安家旧案重审的事,另一方面,是为了慕容漓枫的处境担忧。
两件事压在心头,总有一件会爆发。
慕容漓枫的事先爆发了。
几日不见,姚知欢再得到他的消息,是他已被周帝打入天牢。
起因是两件事:第一,利用巫蛊娃娃诅咒太子;第二,端王府后花园的地窖中,发现了与旧部联络的书信,企图占据京城防守地界:瑶州及其他几个城镇。
慕容漓枫下狱,整个端王府被禁卫军团团围住。
姚知欢慌得很,儿时依稀的记忆,安家满门抄斩前,也是发生了类似的事:巫蛊娃娃诅咒周帝;被搜出来的大量兵器铠甲及与黑枫阁往来的书信。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朝堂之争除了诬陷手段,就没其他新鲜的了?
姚知欢第一个想到的是宁王慕容云谨,定是他利用周婉俞陷害慕容漓枫!
这个慕容漓枫!有了阎王的外号,还真当自己是阎王了?明明提醒过他要小心,怎么还是任由着被诬陷,非要死了才甘心吗?
姚知欢被气哭了,一个人躲在阴凉的古松之下哭。
“我被四弟诅咒,你怎么倒在此哭上了?”一个身影踩着树荫走近。
姚知欢一惊,忙跪地问安:“太子殿下。”
慕容楚信的脸色很不好,有气愤、隐忍和恨意?
姚知欢胡乱抹了把眼泪:“所以,太子殿下您也认为是王爷做的?”’
慕容楚信皱眉:“你在跟我提问题?”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不相信王爷会诅咒您,会谋反。”姚知欢直磕头,“太子殿下,别人不了解,您还不了解吗?王爷不是那样的人。”
慕容楚信只觉得好笑:“四弟是什么样的人,我还真不了解。”
姚知欢微微一顿,再说不出什么了。
慕容楚信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把眼泪擦干了再到父皇身边当差,毕竟,同情谋反嫌犯,也是大不敬之罪!”
姚知欢看着他的背影,瘫坐在地直凿地面:他不是嫌犯,他没谋反!
然而,作为诅咒谋反案当事人的慕容漓枫,虽被关天牢,又是囚服镣铐加身,却没有丝毫慌乱,而是靠着潮湿粘腻的墙壁,坐在枯草之上闭目养神。
若非四处弥漫的血腥霉腐味和湿冷的气息刺激着全身,又有牢门锁链严密阻隔和或明或暗的沉闷感,慕容楚信会以为他只是来休养的。
慕容漓枫听闻动静,拖着镣铐站了起来:“皇兄来了?”
慕容楚信的脸色并不好看:“四弟现在倒是平静懂隐忍了。”
“不然呢?痛哭流涕,跪求皇兄向父皇说个情,饶我一命?”慕容漓枫拖着沉重的脚镣向前走了几步,“不知皇兄可愿帮这个忙?”
慕容楚信听着与上次摄魂散案时,如出一辙的话,被气笑了:“你不会还想告诉我,这次又和上次摄魂散案一样,是你自导自演的吧?”
慕容漓枫一字一顿道:“我没这么大本事。”
慕容楚信眉目深沉:“如此说来,巫蛊娃娃是你做的,利用兵部之权,私下调兵前往瑶州等地驻守也是你的安排?!”
慕容漓枫垂眼:“皇兄这么说的话,也可以。”
慕容楚信脸色逐渐阴霾:“为什么?!”
这时,一抹淡淡的身影一闪而过,没能逃过慕容漓枫的眼睛。
他深深地看着慕容楚信:“因为我不想辅佐你了,我很累。”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现在可还清醒?!”
慕容楚信顺着他的目光,注意到了那道微不可见的身影。
“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慕容漓枫和太子对了个眼神后,忽然发泄道,“辅佐你我真的很累,从前,母后便时刻压我母妃一头,我母妃明明已经是嫔妃了,还要每日像个宫女一样去伺候母后!”
慕容楚信脸色愈发难看。
“自从我到尚书房念书,被灌输的就是要事事以你为先,辅佐你,做好你的左膀右臂,可从来都没人问过我愿意不愿意!”
慕容漓枫红着眼睛继续发泄:“后来我都逃到边关去了,你还是不肯放过我,还要请旨将我调回来,将我困在了我最厌恶的朝堂之中,利用我,甚至不惜将各路朝臣的目光都转移到我身上,从而让我成了众矢之的!”
慕容楚信被气得肝痛。
“皇兄只管背后策划布局,却从不在意我到底会不会恨你。”
不远处,原是慕容向林的身影:“四哥如此顶撞皇兄,真是失心疯了!”
陪同的随从小安子默不作声。
牢房深处,慕容楚信耐心地听完慕容漓枫发泄完:“说完了?”
隔着一道牢门,慕容漓枫只留给他一个冰冷的侧脸。
慕容楚信看了眼不远处依旧不肯离开的身影,又看向慕容漓枫死倔的态度,终是沉沉地叹了口气,眼神骤然狠戾:“四弟,既然我们兄弟二人不能心平气和的说话了,还请你也不要怪我心狠了。来人!”
候命的狱卒匆匆上前待命:“太子殿下。”
“把他拖出来锁到刑架上去,备冷盐水,取紫藤鞭!”
“是!”
呃!姚知欢打了个寒颤。
晌午,周帝若无其事地小憩,姚知欢在一边伺候,她被各种事折磨得心力交瘁之时,陷入了半睡半醒之间,又被溜进来的风激了一下。
周帝看她的反应,略显不悦:“在想端王爷?”
姚知欢当即磕头,咬着牙说道:“奴婢…不敢。”
周帝冷哼:“敢也没关系,只可惜这次,你没有机会与他有难同当了。”
姚知欢的头埋得很低,心口也慌得厉害。
周帝坐起身看着她:“不想求情吗?”
姚知欢跪伏:“陛下英明,是非对错心底自有一个明镜,无需任何人左右。”
周帝起身,姚知欢便膝行两步至他跟前,伺候更衣。
这时,常年来报,说是太子去了天牢,已对端王爷动刑,讯问是否有同伙。
姚知欢的手抖了一下。
周帝略作思索:“有结果了吗?”
常年摇了摇头。
周帝板着脸训:“没有结果的事还来禀报朕?滚出去!”
打发了常年,周帝又深深地看着姚知欢:“明日一早,你便随御前侍卫长程麓,去趟端王府,深入搜府吧!”
姚知欢稳住情绪,当即领旨。
翌日清晨,姚知欢放平心态,跟着程麓一起,去了端王府。
端王府被禁卫军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一只鸟都飞不出去。
姚知欢深深呼了口气,带御前侍卫重点搜查了清馨园和王妃单独居所清风苑。
自始至终,周婉俞都像个木头人一样,呆坐在清风苑的回廊之中,一动不动。
姚知欢路过她时,象征性地福了福身子:“王妃安好?”
一句安好,极具讽刺。
巫蛊娃娃和联络信的事她心知肚明,可是她偏不说,她就是要看着慕容漓枫在大牢里受罪,以报薄待和让她断了生育念想的仇!
她原本以为自己回了周相府,便可相安无事,慕容漓枫的死活和自己再没关系。谁知禁卫军动作很快,直接从半路上将她拦下,抓回了端王府看管。
不过没关系,就算是死,也要拉着慕容漓枫和整个端王府下水!
御前侍卫搜查了一圈,没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想来,该搜查到的,第一次已经搜干净了。
姚知欢再次路过周婉俞时,却没有放过她。
她压制住心底所有情绪,严肃地看着周婉俞:“端王爷涉嫌诅咒太子,忤逆谋反,作为端王妃,自是要与王爷同罪。端王妃,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周婉俞腾地站起来:“凭什么要跟你走?端王爷知法犯法,与我何干?!”
然而,御前侍卫根本不听她争辩,直接架着她,拖出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