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押皇子的冷宫位于皇宫最偏僻庇荫的地方,杂草丛生,满目凄凉萧瑟。两丈高的青砖墙、沉重的铁门和头顶上方的铁栅栏,圈禁了无数的自由。
住的是破旧房间,吃的是残羹冷炙。
肃王慕容铭焱进来的时候,慕容楚信正拿着锄头除杂草,贺舒月则是挽着袖子,晾晒刚刚清洗干净的床单和粗布衣裳。
“太子,太子妃怎么在做这些?”慕容铭焱顾不上礼数,直接开口问道。
“你吓我一跳。”慕容楚信嗔怪着他的大嗓门。
许是干的太专心,又或许早就厌烦了来训话的人,起先他们便没在意。
慕容楚信直起身子,将锄头扔到一边:“大哥怎么回来了?”
慕容铭焱闷哼:“我再不回来,南苑校场就完了!”
贺舒月将兄弟二人请进房间,点了烛火勉强温了水端上,便进了里间缝衣裳。
“南苑校场是你和四弟的心血,我不允许任何人毁了它!”慕容铭焱气哼哼地说完,便毫不客气地端起水碗,一饮而尽。
慕容楚信眉头微敛:“南苑校场发生什么了?”
“校场被胡校尉带得还算不错,可是,六弟这小子不服气,上来便立威,每天五个时辰的训练,生生延长到了七个时辰,稍有不服,便会换来一顿板子。”
慕容楚信神色莫名:“四弟若是瞧见了,怕是又要被气死。”
“六弟这小子,怎么从前没看出来他这么野?他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慕容楚信轻叹:“他从来都没变,只是,从前隐藏得好罢了。”
沉默半晌后,慕容楚信忽然奇怪地看着他:“大哥今日特意踏足冷宫,不会只是想和我说这些吧?”
慕容铭焱叹道:“父皇病了,满朝文武、后宫娘娘们,都争先去了父皇的寝宫一探虚实。有人说,父皇是写了一份诏书后,忽然就病倒了。”
“诏书?废太子的诏书吗?”
慕容楚信说的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
慕容铭焱诧异他的反应。
“这不挺正常的吗?”慕容楚信把玩着水碗,“历朝历代废太子的第一步,不就是关冷宫吗?没什么好奇怪的。”
慕容铭焱有些闷闷不乐:“从前我只以为四弟遇事爱憋在心里,屎盆子都扣到头上了也不会辩解,不曾想,太子也是如此。”
慕容楚信莫名一笑:“东宫的玉佩成了联络杀手的信物,我还能说什么?”
东宫的玉佩被人偷走拿去联络杀手,陷害贺家,倒也算个辩解的理由。
那晏昭的事,慕容楚信却是无从辩解。
随着东宫和贺丞相府被查,有些事也要暴露在周帝面前了,晏昭首当其冲。
慕容楚信永远忘不了,关进冷宫的第一天,父皇板着脸,用笃定的语气质问自己晏昭是谁时的情景,那时,父皇的脸色当真是吓人得紧。
与此同时,周帝独自来到了天牢,探望贺朝文。
屏退了所有人后,此处空间安静得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周帝阻止了贺朝文跪地行礼的动作:“贺相为国为民,到头来,却被朕关押在天牢中,就连贺家其他家眷都也被悉数发配,贺相心里就不怨吗?”
贺朝文很坦然:“陛下这么做自有陛下的道理,罪臣从未怨过。”
周帝深邃一笑,随即开门见山道:“从前,朕以为仅有姚业承一人救了安家之后,却未曾想,在他之前,便已经有人救走了安家后人。”
贺朝文脸色微变。
周帝似是未注意到他的表情:“贺相,当年你与太子联手,将姚知欢从鹿叶村里挖出来,想来也是费了不少心思吧?”
贺朝文暗自吸了一口凉气,额头渗出薄汗。
周帝轻叹:“安家的小公子安景昭,化名晏昭,十几年来游走于江湖市井,和姚知欢一样,唯一的心愿便是替安家平冤昭雪。”
周帝深深地看着贺朝文:“当年姚业承被抓之前,便已经知晓他的身份,可是,他到死都没有出卖他,想来他对安家确实心存愧疚。”
顿了顿,周帝继续说道:“知道晏昭身份的,除了你、太子和姚业承,应该还有端王爷和莫宸轩,可是,你们却都不约而同地隐瞒了此事。”
贺朝文垂下眼,沉沉地叹了口气。
周帝眸色渐深:“看来在你们心里,朕确实是老糊涂了。”
贺朝文双膝跪地:“陛下,晏昭之事……”
周帝挥手打断了他:“贺相不必这么紧张,若是朕有心惩治,今日便不会来天牢和你敞开了说这件事。”
贺朝文若有所思。
周帝眸色深邃:“晏昭之所以能被贺相和太子看中,想来是有些本事的,正好朕目前也需要这样的人,于是便把他请进宫,帮朕办点事。”
贺朝文眼眸骤紧:“陛下?!”
周帝打断了他:“既然太子和贺相敢联手赌一把,那便应该将赌注下的大些。”
直到周帝离开许久,贺朝文才慢慢回过神。
宁王蠢蠢欲动,平王也异常活跃,文武百官结党营私,朝堂局势不稳,周帝此举,无非是想让他们互相牵制,从而达到慢慢收回朝堂完全掌控权的目的。
赢了便是双赢,败了的话,牺牲掉的便是他们,周帝也不会有太大损失。
周帝从天牢出来的时候,发现姚知欢僵硬地等在外面,眼神都有些发直。
知道晏昭已被周帝请进宫的时候,姚知欢便开始各种不安,心事重重。
就连周帝踏着晌午的阳光走过来,也未回过神来。
周帝似有愠色:“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姚知欢微微一怔,赶忙扶着周帝上了轿辇:“陛下,奴婢只是想到了其他事。”
“朕知道你在想什么。”周帝淡淡地瞥了眼姚知欢,冷哼道,“丫头,朕希望,你每日十遍的佛经没有白抄,静下心来,才能求得安稳。”
姚知欢颔首:“奴婢,谨遵陛下教诲。”
周帝出宫去了趟天牢,回来便受了风寒,忍不住咳嗽起来,赵隐云开了温补的方子,姚知欢又端了新熬的红糖姜枣茶给周帝驱寒。
周帝身子不适,喝了药后,便侧卧在龙榻上午睡,姚知欢再次挡住了前来打探皇帝病情的后宫嫔妃。
回来时,腿有些发软,不由得打了个趔趄。
赵隐云连忙扶住,无意间探到她的脉象:“姑娘你自己还病着呢,我给你开些药,用了药便也歇歇吧!陛下我这里守着便好。”
姚知欢才想拒绝,便见吉祥来传话,说太后娘娘召见赵院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