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须臾片刻，那名被带下去学规矩的贵女便被嬷嬷架着回来了。

　　原本端庄的衣裳已然破烂，全身血肉模糊，脸颊肿胀得看不清面貌，头发散乱作一团，整个人宛若街头被地头蛇殴打过的乞丐。

　　紫阳宫中其他命妇贵女看着，不由得连连吸着冷气。

　　“她不是想出宫吗？那本宫成全她便好。”姜氏毫不在意，“剥去她的衣裳，只留里衣，套了麻袋送出宫，到了集市便放下。”

　　架着贵女的嬷嬷毫不犹豫地执行命令。

　　众人又是一阵唏嘘。

　　衣衫不整地被丢到热闹的集市，岂非要毁了姑娘一生的清白？

　　好歹是工部尚书家的嫡女，来年便要婚配探花郎，如今就这么随意处置了？

　　京兆府尹的夫人看不过去，想站起来说道说道，又被临近的关内侯夫人李氏拉住：“你想落得和她同样的下场吗？想想你的儿女，前程还要不要了？”

　　于是，众人便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工部尚书家的嫡女被拖走处置了。

　　与此同时，祭天神庙外，满朝文武百官及皇室贵胄按队静候公布诏书。未时四刻，宫外请来的法师如约进场，进行着宣读诏书前的仪式准备。

　　左右等候无聊，临近的大臣们开始低声议论。

　　“待会儿宣读的诏书会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废太子呗！这不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的吗？”

　　“估计还要宣布另立太子入主东宫，连同宣布贺朝文的最终判决。”

　　“废立太子非同小可，陛下怎会放心全部托付于平王殿下主持？难不成，待会儿平王殿下自己宣读立自己为太子的诏书？”

　　“陛下病得起不来床，没准儿这会儿还在睡着呢！再者，常大总管还在呢！”

　　有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传来：“要变天喽！”

　　申时到，周帝却迟迟未现身，常年已派人去请。

　　宣读诏书非同小可，需要皇帝在场，周帝只是将祭天部分交由平王主持而已。

　　申时一刻，周帝依旧未现身，去请的小太监也迟迟未归。

　　站在台上的慕容向林看了看天色道：“大周立朝百年祭天，非同小可，故不可过多误了时辰，从而怠慢了先祖神灵。然而，父皇龙体不适，恐无法亲临，下面便继续由本王代理主持。”

　　话落，众臣面面相觑，小声嘀咕。

　　有人觉得正常，也有人提出质疑。

　　慕容向林挥挥手示意众臣安静，这时，御史台大夫郝先哲站出来提出疑问：“平王殿下，历年祭天大典，尤其是有宣读诏书等重大事件，需有当朝天子在场。”

　　慕容向林耐心解释道：“父皇龙体不适，难道郝大夫是想让父皇拖着病体被宫人抬过来吗？万一再因此受了风寒，加重病气，此等罪责，该由谁来承担？”

　　“平王殿下，恕老臣直言。”御史中丞严励紧跟着站出来，躬了躬身子道，“即便是如此，那也该由御史台和尚书台派人带重臣及皇室贵胄，同往陛下寝宫请示，由陛下指派专人在祭天神庙前宣读诏书。”

　　另一个胆大的臣子随后站出来提议：“平王殿下，若是真的关系到废立太子，那即将被废的太子也该在场跪听诏书。”

　　“父皇正在寝宫养病，最需安静，听不得任何嘈杂之声。”慕容向林脸色很难看，“再者，皇兄被关冷宫也是父皇下旨，若无父皇口谕，又有谁敢放人出来？！”

　　慕容铭焱闷哼：“宣读诏书等重大事件，对父皇来说，又怎会是嘈杂之声？”

　　这时，去周帝寝宫请人的小太监回来了，说陛下正在睡着，不宜打扰。

　　魏氏一派党羽旧部，自是认同慕容向林的说法，纷纷附和。

　　宁王一派的臣子也有的说，平王殿下所言在理。

　　其他中立或是比较古板的臣子，坚持说必须天子在场，即便陛下正安寝，那众位也该静候陛下清醒，再说诏书的事。

　　御史台和尚书台的大人甚至已经要离开祭天神庙，准备前往周帝寝宫请示。

　　慕容向林听着此起彼伏的反对声音，已失去了耐心，当即挥了挥手，即刻有平王府的亲兵卫队将祭天神庙围了个水泄不通。

　　工部尚书当即质疑：“平王殿下这是何意？要造反吗？！”

　　“诬陷皇子，按罪当诛，本王念及你是老臣的份上，暂不追究。”

　　紫阳宫里的宫人特意前来给工部尚书传话，说他的女儿冒犯皇贵妃娘娘，已经被扒了衣裳，拖到集市上示众了。

　　工部尚书当即怒了，当众斥责起皇贵妃娘娘的不是。

　　关内侯姜铜一脚踹中他心窝，让其跪倒在地，并由平王府亲兵拖到一边押着。

　　又有人想偷摸溜出去通风报信，也被平王府亲兵当场诛杀。

　　郝先哲急了：“祭天神庙，当众杀人，平王殿下可是要惊扰了祖先？！”

　　话落，郝先哲也被平王府亲兵拖下去看管了，脖子上的刀，阻止了他们说话。

　　在场其他人见到这种情况，便也不再出声了。

　　申时四刻，众臣郑重其事地跪地，慕容向林当众宣读了废太子诏书，并传了周帝命他监国的口谕，有想提出质疑的，也生生压了下去。

　　有臣子试探对问道：“敢问平王殿下，废太子该如何处置？”

　　慕容向林轻叹口气：“即便是废太子，那也是本王的兄长，本王自是该优待，只要他不再惹事，本王便会将他好好地养在宫中，不受一点罪。”

　　慕容向林说完，心底暗道：他是否惹事，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

　　“朕亲封的平王殿下，果然是大度！”

　　威严深沉的声音传来，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帝王仪仗已浩浩荡荡地走近。

　　慕容向林微微一怔，心口狂跳了几下，众臣也愣住了。

　　周帝精神矍铄，目光清澈有神，走路端正，气势不减。

　　哪里有半分病态？

　　帝王气势压场，众臣再行跪拜礼：“参见陛下！”

　　周帝示意众人免礼平身，又冷眼扫视着慕容向林：“朕日前身子不适，便贪睡了会儿，故而祭天大典来迟，还望众位爱卿见谅。”

　　众臣子再次跪拜表示理解，适才被押下去的大臣也都归位拜见。

　　平王党羽以关内侯姜铜为代表，还未彻底回过神，反观宁王倒是依旧沉着。

　　周帝挥挥手，示意众人进祭天神庙外殿说话，宫人提前点了灯火。

　　“祭天大典有序进行，全仗平王费心。”周帝再次把目光落到慕容向林身上。

　　慕容向林心不在焉地拱了拱手：“父皇言重，这都是儿臣应该做的。”

　　周帝似笑非笑：“一道废太子诏书念得沉稳利落，足以体现监国者的气势。”

　　慕容向林右眼皮直跳，朝臣们也都屏住呼吸：陛下这话，似乎不是什么好话。

　　“不过说到监国，又怎能缺了一个人呢？”周帝说着，侧眸看了眼常年。

　　常年弓身领旨，随即上前半步甩了下拂尘，朗声道：“宣太子殿下进殿！”

　　众臣目瞪口呆，慕容向林浑身直冒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