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看着我,怎么了?”
星光刹那一瞬间,菩提抬头看向了林鸦鸦,眼里的茫然和疑惑如同清泉水,荡漾在他的脸面,他说话的声音仿若黄莺出谷,空旷绝伦。
林鸦鸦突然觉得,他肯定就是个和尚……世间能有几人有这样与世相隔的气质呢?
她的目光从他的身上、脸上,都绕了一圈,最终,目光还是停在他的光溜溜的脑面儿上。道:“这么也想得通了。”
面对林鸦鸦如此突然的一句话,菩提诧异了瞬,随即了然。他收回了静若浮萍、定若山石的状态,眉眼一弯,笑起来的样子,完全又回到了初见时,那副贱兮兮笑哈哈的样子。
“你个妞妞,想得倒是蛮多。我从山里出来,却不是和尚,只是被和尚收留,这才随了和尚的习性。娶妻生子倒没有影响,这不很快要带你去见公爹了?”
前半截听着还像是正经儿话,后半截的话一出口,林鸦鸦差点没忍住锤他一拳。
林鸦鸦汗颜:“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跟什么?谁要随你见公爹了?真的是……”
“是什么?”菩提一扫心头的阴郁,很是有趣的看着她。
“信口雌黄第一名!”林鸦鸦说完,脑袋一撇,不再看他。
林鸦鸦的脸还羞红着,心阵阵的跳,她捂着心脏,想:不能再和这个人待这么近了,否则非要被他的不正经传染不成。
菩提抬眼有趣的看着她:“哟,害羞啦?真是少女春心……似初阳!”
林鸦鸦一跺脚,又回过了身,气冲冲走到了他面前,却只是四目相对,一个带着笑意,气定神闲,一个一腔怒火,无所适从。
真到了他面前时,林鸦鸦又气呼呼的不知道干嘛。
曲一朝菩提竖起了大拇指,“真厉害——对新人就要用新招!”
在几人的吵闹里,飞机停在了机场,林鸦鸦看向前方来迎接的人,一时间心里万马奔腾。
本来她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可看见这么多全副武装的人,心里依旧相当震撼。
比清零营那次下飞机,更加震撼。
这一脸杀意的是对她吗?
林鸦鸦忍不住往后缩了缩,一不小心撞在了菩提身上,菩提带着笑意看他:“哟哟,已是这般迫不及待要见公爹啦?”
林鸦鸦使劲儿一推菩提:“你这人怎么这样!之前还没这么流氓,你今天受什么刺激了!”
尽管菩提长了一张帅脸,帅得清丽脱俗的那一种,可一旦他这么轻浮流氓,林鸦鸦就觉得他的一切加分特质都变成了0.
林鸦鸦抿唇看他,面带不虞。
“真生气了?”菩提笑得有点儿僵硬,但他仍旧保持那样轻浮的面貌。
林鸦鸦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抓他悬在半空的手,“你是作秀给人看的吧?”
菩提的面色更加僵硬,僵硬里,还透露出一丝倔强。
林鸦鸦突然有点儿怜悯他。想当初,她因为父母很少出现,身边只有一个哥哥,林鸦鸦没少被新来的下人议论,说是个有人生没人养,只知道傍着哥哥,蹭吃蹭喝的小杂碎。
林鸦鸦伤心的回忆一下涌入了脑海,她不禁对菩提生出一种别样的感情,有种怜悯的滋味在里头。
她说:“你要回到亲生父亲家里,那我就配合你演一个不羁少年好了。”
曲一在旁边听得眉头直皱:“所以……菩提哥哥,你刚刚在飞机上闷闷不乐的样子,原来是因为……要回咱家了?”
得到菩提的默认,曲一的眉头挑得更高。
“没必要,不至于。幼稚的想要引起爸爸的注意是吗?爸爸那样铁血手腕的人,只会放弃你,哦对了,他鞭策一个人的手段,也十分恐怖哦……”
曲一言尽于此,扭头不再与他多说,“爸爸还在等你,快点吧。”
曲一越过了菩提和林鸦鸦,拉着曲蝶就走了。
曲蝶经过林鸦鸦身边的时候,使劲儿拉住了她。
“不。不……”
她婆娑着一双眼,倔强的看着林鸦鸦。
林鸦鸦有些错愕的望着曲蝶,这小丫头这么黏她啊?真是黏得莫名其妙……虽然她也觉得曲蝶可爱,但……还是有点亲近得无来由啊……
林鸦鸦不准备跟着曲蝶走,心里想着,可不能总惯着她。
曲一感觉胳膊肘出现一股强大的拉力,他一看就看见了曲蝶死活拽着他,也拽着林鸦鸦的身影。
他错愕过后,眉头一皱,“曲蝶,放开她。”
曲蝶可怜兮兮的看着曲一。
曲一眉目冷厉,更加不耐,“她又不是不会走,拉她干嘛?要拉也是拉着我啊……”
曲一很是愁眉不展,又不能对曲蝶发太大的火,他只得干瞪着林鸦鸦。
“还不快走。”曲一厉声说。
林鸦鸦睨了菩提一眼,“走了。”
菩提懒懒散散的,跟在林鸦鸦身后。
他们所乘坐的飞机,是在军区降落的,可他们下飞机后的路线,却是从军区走到山另一边的别墅区。
若非曲一在前头开路,林鸦鸦还真没发现,原来军区和别墅区虽然是一山之隔,可这山体中间竟然有一条大隧道。这隧道的口径,都足够军用货车通行了。
林鸦鸦直觉别墅区也不是一般人住的。
“我们的爸爸只是个普通人,只是个平民罢了,只是恰好在那别的别墅区有房子,又恰好被军区的人看中了。所以爸爸就用自己的能力,给军区这边办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你来投奔爸爸,认爸爸这个亲,爸爸都要你用能力证明自己有价值,才决定收不收你。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我们的爸爸是个拮据的人,从来不养废物。”
别墅区的房子不是普通的豪华,每一栋的建设,无一不彰显着大户人家的气派,简直像是古代的宫廷那般繁华,光看这别墅设计就可见一斑了吧!能设计出这样布局的设计师,没个百来万都请不动吧?
林鸦鸦抹了把完全不存在的汗,有些担忧的看了菩提一眼。自古认亲难,认富贵亲更难。菩提这深山老林出来的,能遭得住这些显贵人家的层层磨砺吗?
隧道走到了尽头,他们走到了一栋别墅的内部。
林鸦鸦显然没料到。她原本以为,起码会到达一个街道。他还以为富人区的别墅,全都是军区的掩护呢。
看来,和军区有关联的,只是这栋别墅的主人罢了。周围的其他别墅,才是这里的掩护吧!
这些障眼法,会让外界的人以为,这里也只是个富人花天酒地旅居所罢了。
一个精神抖擞的壮年男子站立在隧道出口处,他目光炯炯的看着来人的方向。
那双慈眉善目的眼睛,在聚焦于他们身上的一刻,刹那间变得像是一只矫健的雄鹰,只待捉捕地面的老鼠。
林鸦鸦被那双极具侵占性的目光,看的有点儿站不住。
她避开了曲世祖的目光,不管曲蝶怎么撅着她,她也不再往前迈动一步。
曲蝶伤心的看着林鸦鸦,泪眼婆娑,好不可怜,可林鸦鸦顾不上她了。
曲蝶见拉拽不动,索性自己也不走了。两眼巴巴的望着曲一。
若是平时,曲一也乐得惯着她。可眼下,爸爸就在前面看着呢。
“曲蝶!别任性!往前走,走啊!”曲一压低声音,沉重而严肃的对曲蝶说。他的眼睛像两个勾子,勾住了林鸦鸦,进而,将目光落在了曲蝶拉着林鸦鸦的那只手上面。
他冷笑一声,扼住林鸦鸦的手腕,虎口用力之大,丝毫没有怜香惜玉,把林鸦鸦的胳膊都勒红了。
他把林鸦鸦拉扯到自己的另一边,对曲蝶冷眼说:“这下能走吧?”
曲蝶被吓住了,她看了一眼林鸦鸦,悻悻缩回自己的手,站在曲一旁边,不敢再造作。
菩提落在三人之后,远远的跟着他们。
曲世祖脸上长着一把黑色的胡子,耳朵肥厚,身量伟岸。面庞肥肥的,有些像如来佛祖那般充满福相,伟岸的身量又像遮住了半面天空。
曲世祖是他们的父亲,却对现场一副受惊样子的曲蝶,看也不看。
曲世祖直接将目光落在了林鸦鸦身上,“这个外来人,怎么回事?”
曲一感到疑惑,之前传回来的消息,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为什么爸爸还要问?
只抬头看了爸爸一眼,曲一就都明白了。爸爸是想看林鸦鸦的反应。
林鸦鸦张了张嘴,正想说话时,想到曲一不是离这个人更近一点吗?这个人,大概问的是曲一吧?管她什么事?
索性,也就闭上了嘴,没有回答。
曲世祖高看了林鸦鸦一眼,这孩子沉得住气啊,这般的高岭之花,可塑性还是很强的。这样的女孩子内敛沉稳,心底自有一汪幽湖。
这个年头,漂亮得这么灼眼的妙龄女子,不仅不骄不躁,反而还有着上善若水的气质,可真真是不多了。
序老这次看人的眼光不错。
“嗯?”这个场总要有人圆的。曲世祖见林鸦鸦真没有答话的念头,便将威严的目光睨向了曲一。
曲一感受到头顶火一样烧人的视线,身体像是被烫了一下,肩膀都绷住了,忙弓着身子回答说:“她是从那带回来的。”
该说的都在传回来的消息里说完了,现在回答爸爸的问话,自然只是意思意思。故,他也懒得说的太明白。
“嗯。”曲世祖声音沉沉的,低音炮在曲一头顶响起。就像是一口闷钟被敲响,带着些嘶哑之意。
这父子俩……
说话都这么简洁吗……
林鸦鸦心里总结,看来这是一个很有默契的家族,连话都不需要说的很清楚,对方就能听懂。
“饿了吧?饭做好了,吃完再走吧。”曲世祖走在前面,背对着四个小辈,说着。
林鸦鸦迷茫的,往周围看了一眼。
是……在跟她说话吗?还是……其他人?
怎么感觉曲世祖这话说的有点别的意思。
林鸦鸦落座之后才发现,这座位的安排特别迷。
别墅内部,不负林鸦鸦所想,十分豪华,简直是将豪华和文化二字结合到了最佳。
豪华已经不能形容这栋别墅的布局,这儿的每一寸墙壁,每一张桌椅,都显示着文化的涵养。视线所及的每一块地方,就像是历史长河里漂浮而出的一块纪念碑。
桌椅是复古的色彩,印刻着敦煌壁画的图案,与清明上河图的部分画面。
立马将这简单的桌椅修饰成了有钱都买不到的样子。
墙壁上雕刻着各类绘声绘色的图形,仿佛一眼望去,将这世间的千万美景都尽收眼底。
这张餐桌特别的大,幸好这张桌子是摆放在这么宽敞的客厅,否则,如果是摆放在别的人家家里,恐怕要拆了墙壁才能够放下。
餐桌旁,只摆放着为数不多的椅子。
林鸦鸦在心里数了一下,数量恰好是5个。
可这五张椅子,摆放的距离却远的远,近的近。
原以为,自己作为外来人,肯定要坐在最远的地方了。
然而,等大家都相继落了座,就连曲蝶也在曲一的安排下,坐在了曲一身旁。现场只剩下林鸦鸦和菩提二人,还在原地犯着难。
因剩下的两个位置,一个座位靠近着人群,在曲一的对面。
另一个座位却在桌子的下首,远远离人群有个百八十米。
除了这两个位置,再没有别的椅子。
林鸦鸦犯了难,回首看了一眼一直站在自己身后,一言不发的菩提,忽然感受到气氛的微妙。
菩提这么沉默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之前那么活跃。
他这么站着不动,就像在等待谁的安排。
林鸦鸦小声问:“你坐哪?”
菩提耳朵动了动,头也没抬。
“你过来。”坐在上首的曲世祖,一脸威仪,朝这边喊了声。
菩提的头猛然间抬起,却发现那张面孔并不是看着自己。
菩提面上的失望,就像是一块干布落入了水里,一点点浸湿,一点点下沉。
林鸦鸦开始也以为是在喊菩提,却见这个家主人看着自己。
她颇为意外的问:“您叫我吗?”
“那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