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囔,你来啦?”林鸦鸦看鹤兰的眼神有点欢脱。
“我是不是应该不认识你?”鹤兰避开林鸦鸦的目光,有些不敢看她
这可是林鸦鸦的真颜,而她过往,都是用易容后的面容见他。
林鸦鸦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笑起来,“咳咳,”她干咳两声,以此缓解尴尬,“鹤兰啊,我就是林鸦鸦。”
“我知道。”鹤兰的声音,很低沉,很稳重,很含蓄,很内敛。
林鸦鸦没有看到,他耳根子都红了一片。
“嗯……鹤兰啊,我其实……”她想说,我知道你跟局子有点关系,也有点权力,能不能借用你的关系,把无辜被牵扯到林氏案件的我,带出局子。
可是这里毕竟在局子里,两人还隔着玻璃窗,四周也都是警长。
林鸦鸦欲语还休的看着他,他什么都懂了。
“我知道。”他又说了这三个字,也很理解林鸦鸦的有所顾虑。他很体贴的说:“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交给我吧,你且安心。”
他安抚的话是那么沉重有力。林鸦鸦怔了一下。“那我什么时候……那啥。”
她问什么时候能出去。
鹤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招了招手,“把人带出来,我要审。”
鹤兰对四周的警长说
警长一愣:“可这个案子不是你……”
鹤兰看了他一眼,眼中带了胁迫。
警长动摇了一下,想到鹤兰的身份,鹤兰在局子是跨领导层的存在,随时来,随时可以查阅案件。
“那行,但是……”警长职责所在,仍然心有顾虑。
“周围都是你们的人,我还能带走她吗?”鹤兰看破对方的心思,明晃晃问了一句。
警长眼中含着顾虑,却很坚定的带着质疑,回视了鹤兰一眼。
“我只问几个问题,有罪释放,没罪也不能强行关押。”鹤兰很通人情的说,他说到这里,也没准备行使私权,而是准备走合理的程序。
警长看出鹤兰不是要来蛮横的那套,当下不再苟着。警长拿出公事公办的气势:“既然只是问几个问题,隔着对讲机也能问。”
对于警长的小心思,鹤兰其实很容易理解,也很能感同身受。警长无非就是怕他把人带走了,这样一来警长们就很为难,也很失职了。到时候拦也不好拦。
“放心好了,我的口碑,业界没说不好的。”鹤兰玩笑似的拍了拍警长的肩膀。
见鹤兰没有纠缠,警长松了口气,也笑了起来:“总要防着些,您隔着对讲机审吧,如果有疑点,我们会插到底。”
“嗯。”鹤兰没有为难他们,“我也会督促你们尽快插到底。”
警长皮一僵。缓缓笑说:“我们肯定不会拖延。”
拖延是很多案件的一贯作风,尤其是林氏涉及的这种大案件,越是查起来费力,阻力也有很多,绝不肯定草草结案。但若有鹤兰坚持,为一个清白的人洗清罪名倒也不难。事在人为。
鹤兰要的就是这句话。他一个人不好跨局子审查案件,但有了别人的同意,协助倒说得过去,会方便很多。
…………
鹤兰重新坐在了对讲机前,很是郑重的看着林鸦鸦。
林鸦鸦不禁也正襟危坐,一脸正色的看着鹤兰。
他看看起来清秀俊朗,眉眼一沉下来,却显得老沉稳重。
“你什么时候来的林氏集团?”
“七天前。”林鸦鸦很是认真的回答他。
“在此之前,有来过林氏集团吗?或者去过他们的内部工厂?”
“没有,我全都没有去过。”林鸦鸦摇了摇头,不久,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实话实说,“不过……很小的时候,哥哥领我在林氏集团转了几圈,后来大了些,哥哥去公司任职后,也曾带我逛过一些名下产业。但我都只是看看,没有把内部的事情告诉我。”
林鸦鸦满面诚恳,她说的都是真的。
“你知道林氏集团的人,这一次为什么直接被逮捕吗?”鹤兰公事公办的问她,“你应该听说过前些年的木头事件,那一次因为商品的‘品质’问题,林氏危矣。结果却是雷声大雨点小,根本没有动摇他的根基。”
林鸦鸦想了想:“我猜测,是因为这次事情很严重。”
“有多严重呢?你知道是什么原因么?”鹤兰紧接着问。
林鸦鸦眸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人。“我有个人证,可以帮我证明清白。”
“先回答我,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林鸦鸦沉稳的点了点头,“不难猜,是苏米,举报了林氏集团。”
“不止。”鹤兰摇了摇头。显然来见林鸦鸦之前,他做好了功课,谈起这次的案件经历,他信手拈来。“林氏集团杀人了。”
林鸦鸦猛地抬起头,“ 是谁?”
“谁杀的人还不知道,但是推测,背后的人跟林氏集团必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鹤兰一字一句说,“至于杀的谁,苏米的父亲,你或许听说过。”
林鸦鸦头朝后仰,心中惊魂未定。
“原来……”她吐出一口浊气,勉强让自己不受冲击。
鹤兰还在看着她,他的担忧被敲到好处的掩饰了起来,浮在面上的,是他公事公办的客气。
林鸦鸦定住目光,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出自己的推断:“如果真是因为苏米举报了林氏集团,我又多了一个证人能证明我没有参与公司的毒气排放事件。因为我曾和苏米说过,我会帮她。”
旁边的警长,本来一直未语,冷静的旁观这两个人之间的“一唱一和”。直到听“毒气”二字,从林鸦鸦的嘴里吐露而出,警长的精神一震,注意力全都提了起来,聚精会神的看着林鸦鸦。
鹤兰面上一丝笑意也没有,他为林鸦鸦的处境感到担忧:“可是苏米……已经死了。”
林鸦鸦的眼睛,在这一瞬间流逝过许多种情绪——诧异、不敢置信、怀疑、惋惜、悲悯。
“死了?”她气若游丝,真不敢相信那一条生命就这样流逝……分明前不久才见过苏米,那么一个不染俗世的女子,看起来胆怯却坚韧。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跟自己很像。
“她爸爸是在狱中死的,林氏一个小员工,替上面人跑腿,来探监,过程中却私自带了手机,让苏米远端能看到她爸爸。她爸爸似乎知道女儿因为自己,受到了某些威胁,当即就撞墙死了。苏米在那头看到这一幕,受到了刺激,直接到局子里举报林氏集团的种种恶行,苏米出局子以后,回家的路上被大卡车碾了。”
鹤兰补了一句:“车是林氏集团子公司的车。”
“这些事情绝对另有隐情,这不可能是哥哥做派。”
一旁有小警员插话:“也没人说是你哥的做派啊。”
警长阻止小警员,看向林鸦鸦:“你觉得,像是谁的做派?”
她脑海中划过一些不择手段的高层面孔,但想起哥哥和他们关系匪浅,当下摇了摇头。
她也不知道林讯参与了几分,高层那些人又怂恿了几分,如果这个案件让它自然接受审判,或许哥哥还能摘得清楚一点,如今自己“信口雌黄”,没准会影响后面的局势。
警长审过多少犯人?没人比他更能看出这些细节。他当下说:“如果你能提供嫌疑人,我们有奖的。对你也有好处。”
这是要放出诱饵了。
林鸦鸦看了鹤兰一眼,鹤兰没有作回应,眼睛看向别处,微微眯了一下。
“好。”林鸦鸦果断说了几个名字,“这几个人,你们重点查一下就好,这几天我潜伏……不,是任职的时候,留意到的,我常看到他们对林讯说些引导性的指令,哥哥在他们面前也低着头,粗气不敢喘。”
警长深深看了鹤兰一眼,又回头朝小警员说:“你们几个守着,那边的几个,跟着我出去一趟。”
警长这是要审审林鸦鸦刚刚报出的那几个名字了。
鹤兰看了眼旁边的小警员,小警员看起来比他们的警长还有认真负责许多,身上没有一点油滑气,小警员拿着纸笔,全程记下林鸦鸦和鹤兰的谈话。
虽然对讲机会录音,但小警员也很负责,一点都不觉得多此一举。
鹤兰继续问林鸦鸦:“你一开始说的证人是谁?”
“你说苏米吗?”
“另一个,你在前面说的。”
林鸦鸦抬眸,很想全部说出,但又怕其中水太深,证人还没给她佐证呢,就死于非命。
鹤兰安抚的看了她一眼:“你对我说,我一定保护他的安全,并且……”
鹤兰看了小警员一眼,“我手下的人,不会让任何局子里的奸细,把不该传的消息传出去。”
这句话像在对记笔录的小警员说,却也在对四周每一个警员说。
警员纷纷脊背一僵,有些人开始不忿了,却被知道鹤兰背景的人按了下去。
林鸦鸦低声说出“金博”的名字,顺道报了一下金博的公司,以及怎么找到他。
虽然声音很小,但对讲机的声音自带放大功能,周围许多守在这儿的警员都能听见。
鹤兰余光瞟了周围的人一眼,很沉稳的对林鸦鸦保证:“我会将她安全带来法庭,不久后,会有一场专门为你而开的庭审。你等着就好。”
鹤兰他肩宽臀窄,站起身来的姿态,隐隐散发着魅力,他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沉稳、多谋。还有着同龄人中佼佼的容貌、智谋。
他的能力,即使与同阶层的人比,也是更胜一筹。
这样的鹤兰,林鸦鸦恍然间意识到,为什么他能收获那么多迷妹的芳心了。
…………
即使有了鹤兰这层保障,林鸦鸦在狱中这些天,依旧不敢大意,尤其是知道苏米父女已经死于非命后,她更担心自己的安危。
小心谨慎的过了很多天,等来的不是法庭开审,而是又有人要见她。
只不过,这次她见的人,更出乎意料。
…………
一个日出东方的上午,朝霞才刚露出头角,不辞辛劳的警员就打开了关着她的门,并且不发一言的,直接将戴着锁链的她带出监狱。
“喂……什么情况?”林鸦鸦整个人都是懵的,如果不是她警觉性高,在这些人还没进来时,就已经醒了,这才有了些准备。不然的话,她恐怕要闭着眼睛,在睡梦中被这些粗鲁的莽汉拖走了。
“有人要见你。”有人很敷衍的回答她。更多注意力依旧在拖她走这件事情上——为了省时间,说话的功夫都是宝贵的。
林鸦鸦想说什么,却找不着词,哑然了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她一脸懵道:“去对讲室里见啊,这是……拖我到哪里去?”
要不是大庭广众之下不好暴露身手,她真要忍不住脱离这些人的摆弄了。
警员很无语的眼神看着她,麻木无情的说:“是个重症患者,一级伤残躺在重症监护室,吊着一口气呢。”
林鸦鸦晃了晃神,心在猛烈的跳动,“躺在病床的人是谁?”
“你关心是哪个。见了不就知道了。”警员很敷衍的回答林鸦鸦这个话多的囚犯。
林鸦鸦有些哭音,心里更是难受非常,她满是悲痛的猜测:“不会是我哥吧!他这么惨!”
她几乎要大哭出来,十多年的相处,那亲情不是盖的。
警员满面黑线的看着她:“别哭了!”
林鸦鸦止住了哭音,却忍不住颤动,喉管里的颤声更是本能的一声接一声。
警员都听烦了,恰好其中有个警员,是前不久听过鹤兰和林鸦鸦谈话的。他对林鸦鸦说:“是苏米,她其实没死。”
林鸦鸦眨了眨眼睛,差点没回过神。所以鹤兰骗她?
近期被至亲欺骗,导致她对欺骗格外敏感。
警员看出了她的疑惑,反正等一会儿她全都会知道,现在跟她解释一下也没什么。于是警员就把来龙去脉给她说:
“之前都以为卡车碾了肯定就死了。谁知道放重症监护室抢救几天,还真活了。不过……大约只是撑着一口气吧……”
警员的话带了些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