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林亦书被萧啟墨牵着的手猛然收紧。
“王爷曾说,周将军常对外称,王爷的才干多是自学与他无关,不敢以安亲王之师自居。但是他有一个经常对外说的,令之自豪的弟子,便是吴将军。王爷也视吴将军为师弟,所以对其格外照顾。”
“嗯。刺杀一事,他算得上是主谋吧。”萧啟墨自嘲地一笑,轻描淡写地将结果说了出来。
“那,总不会是无缘无故?”
“他是殷亲王特意给我培养的——亲兵。不得不说让他们算着了,我确实特别容易看中那些年纪小,一腔热血,有一身本领和十分的努力,拼尽全力让实力与自己野心相匹配的人。我会忍不住想给他们机会。”萧啟墨拉着林亦书在花园凉亭坐下,尽情的对她倾诉往事。
“至少,在实力这方面,王爷并没有看错人。”林亦书说道,“白手起家的将领并不多,像吴任这种13岁开始就混在军中,一步步向上升的更是少见。话又说回来,他若全是为了那边的主子,自然是在王爷身边待得越久越好,何必费劲巴拉地成为副将,单独换防的时候,他一连几个月都不在王爷身边。所以,搞不好,他的一腔热血,王爷也并没有看错。”
“王妃可真会安慰人。”萧啟勉强地扯了扯嘴角。
“不是安慰。这件事情除了殷亲王没有其它人参与了吗?”林亦书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
“你是说卢明杰?他与吴任是同乡,去金陵的人马还没回来,大抵跟吴任是一伙儿的。”
不对,林亦书想,吴任很快战死,周将军隐退,数年之后,陛下将殷亲王一脉尽数诛杀,可那时,卢明杰还好好的,并且接替了刘尚书的位置成为了户部尚书。查到卢明杰是更久之后的事情,那个时候早就没有什么殷亲王了。
“王妃?”萧啟墨见林亦书一脸地凝重,忍不住问道,“是本王遗漏了什么信息吗?”
这可难到林亦书了,回魂那会儿只听到一个卢明杰,他背后是谁完全没有头绪。这要怎么说?
“只是我的直觉。殷亲王不能轻易出岭南,纵然有一个吴任在王爷身边,但燕棠也是常在的。若要行刺还是十分困难,所以才想用毒。并且得是燕棠不会解的毒。岭南到西域十万八千里,殷亲王及其亲信又时刻都在朝廷的监视之中,他哪儿来的这么多能干的手下。总不会说个个都是吴将军这种水准的人才吧。”
听完林亦书的话,萧啟墨稍稍沉思了片刻,理解了她的意思。“王妃,你觉得,大昭有多少人想我死。”
“诶?”林亦书愣在原地。
“很多,被父皇和皇兄放逐到封地上的每一位,都想我死。没了我,皇兄便没办法再轻易掌控大军。现在京中,老一辈的武将都到了解甲归田年纪,年轻一辈又还没起来。一旦边境有异动,我是皇兄稳定军心最重要的筹码。”
“所以,王爷的意思是——”
“殷亲王一个人做不到,那如果有数个知道此事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殷亲王借道,更有甚者在背后助推。或者干脆就是你想的那样,还有另一位深度参与甚至主导了此事。”萧啟墨这番习以为常的话,让林亦书有点难过。这个人为了大昭的安定付出那么多,结果遭亲信背叛,甚至习惯了被人盯上性命。
“王妃可别哭啊,不然本王多半要跟着一起哭出来。”
“王爷还有心思说笑!”林亦书忍住眼泪嗔怪到。
“幸好,还有皇兄,还有你。我不忍做的事情,皇兄会替我做,我不想说出口的抱怨,王妃会替我说。”
“哼!饿了,去吃饭!”
“好好好!”萧啟墨笑着说道。林亦书见他恢复了情绪,也稍稍安心了。
后面几日,萧啟墨整天待在家里陪着林亦书练字,画首饰,折腾吃食。闲散得让林亦书觉得萧啟墨怕不是也被禁足在家了。
又是一个早朝日。按规定过完各部事务后,刑部尚书出列汇报户部一案。
“户部侍郎卢明杰借其师户部尚书刘本易之名大肆敛财,贪污军饷及江南水患的赈灾款共计两百万两,户部涉案人员共七名。经查证,卢明杰所贪银两被偷偷运送至岭南殷亲王府。殷亲王豢养私兵,安排其世子护卫吴任潜藏到安亲王军中,于江南与人里应外合刺杀安亲王。御史台御史郎中张瑞,原为卢明杰同乡好友,发现卢明杰罪行后曾劝其收手,反遭卢明杰威胁,急怒之下向陛下告发。以上均查有实证,请陛下定夺。”
大殿内静默了好一阵,陛下问道,“安亲王有无奏报?”
“请皇兄定夺。”萧啟墨回话后便不再出声。
“殷亲王押送回京,岭南一应事务交由两广总督暂代。卢家,三族之内,成年男子一律斩首,其余变卖为奴。卢家九族之内,往下五代人均不许参加科考。吴任,斩立决!户部尚书失察,罚奉三年。刑部即刻去办!”
“臣遵旨!”
陛下风驰电掣地下完旨意后便拂袖而去。刑部尚书领命后,刑部的一干人等也匆忙离开。剩下的大臣们在殿内面面相觑。
“安亲王,今日这早朝?”一位大臣小心翼翼地问萧啟墨。
“散了吧!”说完萧啟墨也面色冷峻地走了。
这桩轰动京城的大案就这么暂时性地落下了帷幕,成为之后两个月,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王爷要不要去看看周将军?”林亦书见萧啟墨从早朝回来就一直情绪低落,猜测他应当还是因为吴任的事情在难过。
“没脸见老师。吴任当初还是我介绍给他的!皇兄也生我气了。”
“这是为何?”在林亦书的印象里,陛下对萧啟墨一直十分信任,在私下又一直十分疼爱这个弟弟。
“皇兄气我,没有亲自处置吴任。从小时候起就这样,其它宫里的卧底,其它兄长派来的亲信,只要我从心底里认同过这些人,最后都难以亲自下手处置。”萧啟墨躺着软榻上,用宽大的袖子遮住了眼睛。
“那,王爷要不要再去见一见吴将军。”
软塌上的身影明显一僵,“算了,见了也无话可说。”随后,他大大地叹了一口气,“陪你回一趟林府吧,幽禁这几天,你必定也担心了。”
“不了,正因为幽禁了这些天,现在府里必定还在规整。而且,父亲以前十分推崇他师兄,得知消息,怕是也正难受着。咱们一回去,家里还要紧着招待我们。”
同一时间,林府。林伯爷手里拿着一个生锈的铁盒,想着以前卢明杰与他说的话,“林煜,将来,如果我做出了什么你不理解的事情,并且你已经不能亲自问我,就打开铁盒,里面有答案。”
——
千里之外,一位身穿华服的男子正在听手下禀告。
“是吗?呵,卢明杰这条狗,竟敢自己咬断了缰绳。勉强算他出息了一回。”
“宫里那位虽然下令诛三族,但卢家实际没有多少人了,多是一些女眷。”跪着的人说。
“被发卖的时候想办法把人买下来,送到关外去吧!本王当初既然与他做了约定,就不会食言。”
窗外寒风阵阵,所有阴谋轨迹都被隐藏在漆黑的夜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