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听到沈叙白如此直接的回答，秦落月目瞪口呆。

　　但很快，她便回过神来，寻了个喝茶的借口离开，让他们祖孙俩好好说话。

　　起初秦落月不理解沈叙白的直白，但离开之后，停下脚步方才想起，以辉阳郡主的阅历，什么样的人不曾见过？若沈叙白真在她面前装模作样，那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然而即便想到这一点，秦落月还是轻轻咬了咬唇——沈叙白当真从一开始就是奔着那令牌去的吗？那他说要帮罗绮找靠山，是否也是在骗自己？

　　靠坐在游廊下，她的目光不禁落向远方，看微风轻拂水波，留下层层涟漪荡漾开去，又逐渐消失，暗藏在平静的水光之下。

　　她和师姐于这个世界而言，与水波无异，知道来处，却不知归途，终有一日会被这世界同化，融入其中。

　　可至少现在她无法接受沈叙白把一切都当做棋子，玩弄于股掌之中。

　　视线越来越远，她甚至不知自己在看什么，直到身后传来重重的脚步声，她才恍然回神，“说完了？”

　　“嗯。”沈叙白应了一声，随即在她身边坐下，“我已与外祖母说了实情，一切皆是误会，至于外公那边，他若不愿信我，我也没办法。”

　　说话时他的脸上还带着浅浅笑意，仿佛毫不在乎。

　　秦落月悠悠盯着他，却不知眼前这人说的是真是假。

　　——她压根不知道什么样的沈叙白才是真正的他。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在算计辉阳郡主吗？”思前想后，秦落月还是决定把这句话问出口。

　　沈叙白的眼底陡然生出一抹讶异？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你也这么想我？”

　　不知是不是秦落月的错觉，她仿佛在那语气中听出了浓浓的委屈，下意识张口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落落，我知道在你眼中我非君子，可我也不是这般卑鄙的小人，以至于要去算计疼爱自己的长辈。”

　　他长叹一口气，悠悠的目光中带上些许失落，视线浅浅落在秦落月的脸上，分明是轻描淡写的一扫而过，却让秦落月觉得重如千金。

　　“……对不起。”

　　打量了沈叙白许久，秦落月才从口中吐出这三个字。

　　她没法相信沈叙白，可也不能误会他。

　　她垂下眼睫，正要起身离开，手却被沈叙白捉住，轻轻一扯带入怀中，耳畔是他强有力的心跳，如战鼓雷动，震颤鼓膜。

　　“落落，别人都可以怀疑我，唯有你不可以。”

　　话已至此，秦落月不愿去追究是真是假，只是静静的靠在他怀里，柳眉紧皱。

　　她真的可以相信这个人吗？

　　很快，沈叙白便给出了答案。

　　几日后的一早，他给秦落月带来了罗绮的新户籍。

　　把户籍过所交给她后，沈叙白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秦落月房中的陈设，“落落准备何时搬去寒山居？”

　　秦落月拿着户籍，嘴角含笑，眼底的暖意还没来得及收起，就被沈叙白这话噎住了。

　　她没好气的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你眼里除了这点事情，能不能装些别的？”

　　“自然还有别的。”沈叙白垂眸一笑，抬手揉了揉她的额头，“不是还有你这么大个人吗？”

　　……这个情话只能给三分，不能再多了！

　　“你该上值去了，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应当是在吏户礼兵刑……”秦落月揉着眉心想要说出沈叙白的官职，却以失败告终。

　　“别为难你那点小脑筋了。”沈叙白无奈地屈起手指，指关节敲了敲她的额头，“记住了，你夫君我在刑部。”

　　在秦落月伸手逃开他的手指之前，沈叙白收回修长的手。

　　“我也没说错，吏户礼兵刑……刑部。”秦落月仍旧嘴硬，却一心想把过所拿去交给师姐，挥挥手道，“王爷上值去吧，我先回一趟国公府，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师姐。”

　　见她叮嘱过所满脸欣喜，沈叙白勾了勾唇，提醒道：“下午别忘了接我下值。”

　　也不知这话她有没有听见，身影便消失在了叙王府。

　　小水同秦落月一到离开后，望月居里便只剩下沈叙白和夜一。

　　沈叙白不动，叶一自然也不动，直到主院门外一个纤瘦的身影袅袅走过。

　　“那是……”沈叙白眯了眯眼。

　　“是王妃带回来的瑶娘。”夜一一眼便认了出来。

　　“这几日倒是没见府上弹琴。”沈叙白忽然道，“王妃可有说什么？”

　　“王妃本就不喜丝竹，对此并无异议。”夜一回道。

　　沈叙白不知在想些什么，视线缓缓从门口收回，扫视着望月居的陈设。

　　如今，秦落月是越来越不防着他了，竟就这般大大咧咧将他丢在望月居。

　　他扬起唇，面上笑意闪过，随后大步流星离开。

　　就在沈叙白到达刑部上值之时，秦落月也带着过所来到秦国公府，一下马车便遇到匆匆忙忙赶回来的哥哥。

　　“妹妹，你怎么过来了？”秦时安看见她，满眼惊讶。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大清早的，沈叙白都去上值了，你怎么还往家里跑？”

　　秦时安憨直一笑，“我这不是听闻你带了个神医回来嘛，这几日都在大营好不容易休沐，这就匆忙跑回来了。听说还偷了你们神医门的药，是不是真的？”

　　虽然都是一个外公，不过秦时安并没有入神医门，对医术也颇不精通。

　　可秦落月听到这话却是眼神一闪，“你这几日都在大营，是听谁说的？”

　　她把罗绮带回来的时候，大营可没休沐，想来是有人故意将这消息传出去的。

　　秦时安的脑袋比秦落月还直，道：“你在丞相府闹得那么大，想不知道也难呢。”

　　……秦落月决定放弃同他探讨这种深奥的问题。

　　兄妹二人进了国公府，拜见了父母之后，径直去了罗绮的院子。

　　看见秦落月送来的过所，罗绮面露惊喜，“从今往后我便自由了？”

　　“嗯，自由了。”秦落月不禁扬起唇角。

　　得知这过所是沈叙白弄来的，秦时安嗤笑一声：“他会这么好心？”

　　秦落月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不怪秦时安这么说，就连她也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最近的沈叙白，的确不太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