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思源把手绕到周知梨的身后，把她的皮绳摘下来，周知梨的头发散落下来，柳思源顺手把它戴到手上，“就这个吧。”

　　 周知梨看着她的小熊发绳落在柳思源的手里，默认地给他，“东西准备得怎么样了？”

　　 “都可以马上去学校了。”

　　 周知梨和柳思源在一起一年了，已经大三的周知梨学业繁忙，国庆节没办法陪柳思源一起过生日，提前把礼物寄给了他。

　　 “收到了吗？”周知梨看着屏幕里的柳思源。

　　 “收到了。”柳思源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的黑色领带，先在脖子上比了比，然后慢慢戴上，扣着结向上拉。

　　 周知梨移开了目光，咽了咽口水，她和柳思源也没分开多长时间啊？怎么这样她就受不了了…

　　 “你看。”柳思源整理好。

　　 “我的眼光就是好。”

　　 “你在哪儿？”柳思源看着周知梨身后的背景，还有嘈杂的声音。

　　 “我脖子上长了个东西，今天来医院看看。”周知梨把头发撩起来给他看。

　　 柳思源看到周知梨脖子上凸起的肿块，其实还很明显的，只是之前视频的时候都遮着没看到。

　　 “梨子，到我们了。”赵兰欢断开两人的对话。

　　 周知梨点点头，“应该就是有点感染吧，我先去看了。”她说完就把视频挂了。

　　 “有多久了？”医生摸了摸肿块。

　　 “两周吧？它不疼不痒的，当时也就没管。”周知梨回忆了一下。

　　 “有撞过或者是感冒发烧吗？”

　　 “感冒过，这个应该是感冒之后起来的吧。”周知梨猜测。

　　 医生又问了问其他的情况，让周知梨去做个彩超看看。

　　 做完彩超，周知梨一看结果，鳃源性囊肿？从来没有听过的名字，医生说要做手术，这是一种先天性疾病，是由某对鳃裂未完全退化的组织发育而成。

　　 因为感冒导致发育异常的组织里充满分泌物，使之鼓起来形成囊肿。

　　 原以为只是开点药就能治好的周知梨有点儿慌了，给周妈妈打电话，赵兰欢在一旁联系辅导员帮周知梨请假。

　　 两天后，周知梨住进了离家近的医院里。

　　 “这两天在做检查。”刚做完心电图的周知梨接到柳思源的电话。

　　 “我问我爸了，他联系了这方面有名的医师去那边…”

　　 “不用了，这只是一个小手术，医生和我都沟通好了，不是很复杂的。”

　　 刚开始，周知梨很恐慌，毕竟她得了一个听都没听过的疾病，但是她自己慢慢去查询，这个手术也不是很危险。

　　 只是身边的人都很在意，赵兰欢和戚一她们四个天天问她的情况，周妈妈也是放下工作每日每夜都陪着她。

　　 “那也是一个手术啊，你还没给别人看病，自己就先生病了。”柳思源的语气里溢满了心疼。

　　 是啊，她还没成为一个医生，就先成为了一个患者，想来也好笑，“上天这是想让我体会患者的心情。”

　　 “这几天系里面在查，不好请假，我尽量手术前过去。”自周知梨确诊以来，柳思源就找辅导员请假，平时还好，请假很容易，但正好学校里有领导来，查得比较严，许多事情也堆积在一起。

　　 “你不用过来，我妈一直陪着我。”他过来的话，周知梨真的会觉得自己得了什么严重的病。“我妈来了，先不说了。”

　　 “奶奶在家给你蒸了菜卷，手术之后可有一段时间不能吃刺激的了。”周妈妈把桌子凑起来。

　　 把碗一一摆好后，周妈妈又出去打水，“水放在这儿，有点儿烫，等会再喝，我去给你买洗发水那些等会给你洗头。”

　　 “我等会自己洗就行。”周知梨看着刚回来的妈妈又要出去，她这两天疲惫了很多，从日常生活到每天的检查，她都会陪着周知梨，晚上还要睡在硬硬的折叠床上。

　　 “你怎么洗，手上还有那么多针眼。”周妈妈心疼地看着周知梨的手背。

　　 手术前要输液，周知梨的手上已经有了不少的淤青。

　　 “也是，那你等会着，也不急。”

　　 “我看你一直在挠头，头发也该洗了。”

　　 确实，周知梨已经三天没洗了，头有点痒。

　　 周妈妈坐在周知梨旁边看着她吃饭，把床摇高了一点儿，枕头放在她背的位置让她靠着吃。

　　 “都怪妈妈，应该是你在肚子里的时候妈妈生活不规律，才让你没有发育好。”周妈妈哽咽着。

　　 “和这没关系。”看着含泪的周妈妈，周知梨心里当然也有点难受。

　　 “你什么时候都长这么大了，感觉昨天还是哭着要玩玩具的小孩。”周妈妈用手擦去尚未掉下来的眼泪。

　　 “早就不是了好吧。”

　　 “今天来的那个医生，是柳思源的爸爸吗？”周妈妈想起早上来看周知梨的医生。

　　 “嗯是，叔叔旁边那个应该是主刀医生。”

　　 “你和小柳关系还挺好。”家里人已经知道两人在一起的事情了。

　　 “他说手术那天还要过来。”

　　 “小柳人挺好的，对你很上心，也算是你高攀了。”周妈妈和周知梨开玩笑。

　　 “哪儿有这么说自己女儿的…他不就学历好点儿。”周知梨反驳。

　　 手术的前一天，柳思源来了，他要求自己留下来陪周知梨，周妈妈原本不同意，但他说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才能更好地照顾周知梨，周妈妈拗不过他的强烈要求，让他陪护。

　　 “你身上有烟味。”只剩下两人的时候，周知梨看向柳思源。

　　 “来之前抽了一支，我都去散了散，还有吗？”柳思源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

　　 “我比较敏感，怎么会抽烟了？”

　　 “我担心你，却什么都做不了。”柳思源轻轻抚过周知梨的右手，上面有四五个针眼。

　　 “不疼的，明天一做手术，还是活蹦乱跳的我。”周知梨反而安慰上了柳思源，“对了，你帮我谢谢柳叔叔，叔叔帮了我很多忙，我还挺不好意思的。”

　　 “谢什么，一家人，应该的。”柳思源摸了摸周知梨的头。

　　 “乱说什么…”周知梨想到了医生的话，“我手术做完之后，脖子上会有一个痕迹，医生说会留疤。”周知梨看着柳思源的反应，补充说，“不过是顺着颈纹的，应该看不出来。”

　　 “留多长？”柳思源看着周知梨脖子上的肿块，皱皱眉。

　　 周知梨伸出自己的手，“可能食指左右的长度吧。”他是不是在意了。

　　 “嘶。”柳思源倒吸一口气，“那要多疼。”

　　 “留疤很丑。”周知梨低着头。

　　 “确实。”柳思源微微点头。

　　 周知梨猛然抬头看着他，“你是不是…”

　　 “你太完美了，上帝觉得不公平，要给你留一条疤。”柳思源笑着看着周知梨，“有疤怎么了，手术成功，少疼一点儿就行。”

　　 他没在意留没留疤，他在意的是自己疼不疼，“好。”

　　 手术的那天，外面站了很多等着周知梨的人，周知梨光溜溜地躺在手术台上，监护仪的滴滴声，护士整理器械的声音，CT片贴在荧幕上的声音，有人在她的脚背上扎了针…

　　 周知梨的记忆到此为止，再次醒来，就已经在监护室里了，她感觉到有人从她的咽喉部拔出了什么，她努力将沉重的眼皮举起。

　　 “你醒了，想吐的话侧身吐就可以了。”一个声音传到她的耳朵里。

　　 “我在哪？”周知梨张了张嘴。

　　 “你做完手术了，在监护室里，等情况稳定了，就可以回病房了。”

　　 她嗓子有点不舒服，想咳嗽两声，却发现脖子有点疼，而且一咳嗽，她的胃就起了反应，她吐了出来，这是麻药的作用吗？原来是这样的

　　 周知梨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她没有力气去看周围的人，只能轻轻闭上眼睛，她听到车轮的声音，开门的声音，一堆人的脚步声和一些抽泣声…

　　 “一个家属跟着。”

　　 一切声音都渐渐消失，周知梨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周妈妈坐在她旁边。

　　 “你躺下，早点儿休息。”手术后的第三天，周知梨的情况稳定，周妈妈才愿意让柳思源陪着她。

　　 “我这刚走了五分钟不到，医生说了，手术后尽早走动，不然静脉栓塞。”周知梨伸手按了按脖子上的医用胶布，引流管还在她的脖子里。

　　 “很疼吧。”柳思源看着她。

　　 “现在还好，手术后有负压引流的那个球的时候是真的疼，脖子都不能动，一动就扯到它了，还好换了这个软管，一点儿都不疼。”周知梨躺到床上，拿着镜子看自己的伤口。

　　 柳思源坐下给她捏着腿，“怪不得大家都说干什么都不要生病，生病的时候看着是最可怜的。”

　　 “确实，你看身上多少管子多少针眼，我这还是一个小手术，别人的那得多难受。”

　　 “你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真的太让人心疼了…”柳思源回想当时的场景，周知梨的手上还扎着液，脖子上吊着很多东西，眼睛都睁不起来，他陷入了沉默。

　　 “我那天听到有人哭了，不会是你吧？”周知梨开玩笑地说。

　　 “是周奶奶，我没哭出声。”柳思源连忙否认道。

　　 周知梨笑了出来。

　　 “行了，早点儿睡吧。”柳思源把床降下来。

　　 “柳思源，这才九点…”一点儿都不困，“你陪我聊聊天吧。”

　　 “好。”柳思源把周知梨安排躺下后，将帘子拉上，自己展开边上的折叠床，也躺在上面。

　　 “你知道这几天我最大的感触是什么吗？”周知梨看着天花板。

　　 “什么？”柳思源将胳膊放在头后，听着她说。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周知梨笑了一下，“这几天我和她待在一起的时间，似乎比这两年加起来都多，她天天陪着我，不管是做检查还是吃饭，她都生怕我动一下。”

　　 周知梨开始回忆，“她怕输的液太凉不停给我换热水垫在手底下，医院里的饭吃腻了，她两边跑换着法儿的给我做好吃的，给我倒洗脚水，帮我洗头发，这些本来是该我给她做的事情…”

　　 “她还埋怨自己，是自己在有我的时候做的不好，才让我有了这个本可以避免的病。”

　　 柳思源侧身看着她。

　　 周知梨鼻头有点儿酸，“手术那天晚上，我疼的厉害，她去要了止疼药喂给我吃，我真的睡不着，就拿起手机看，只要我一有动静，她都会醒来，尽管自己很累很累。

　　 前两天手术之后发烧，她比我自己都着急，给护士要冰袋，隔段时间给我测下体温，时不时摸摸我的头，每时每刻都在关注着我的状态，是冷了还是热了，该给我捶捶腿了还是该喝口水了…”

　　 一滴泪从眼角落下，“她觉得我突然长大了，我觉得她突然变老了…”

　　 柳思源起身，抽了纸巾擦去周知梨的眼泪，“阿姨特别在乎你，手术完那就好霸占着你，都不让我靠近。”

　　 周知梨被他逗笑，“手术完都没穿衣服，怎么可能让你看到。”

　　 柳思源缩了缩脑袋，顺着她的话说:“也是。”

　　 戚一发来了视频，周知梨点开。

　　 “呜呜，梨子…”戚一哭丧着脸看着屏幕里的周知梨。

　　 “戚一，你已经哭了三四遍了，我手术都做完三天了，应该差不多了吧？”周知梨好笑地看着戚一。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啊，只有原来的一半了。”

　　 “哪儿那么夸张…做完手术不能吃刺激的，也没胃口，吃不了什么东西。”

　　 “等你回学校，我带你吃香的喝辣的把肉肉补回来。”

　　 “不行，她不能吃辣的。”柳思源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周知梨把手机向他侧了侧。

　　 “你好好照顾我家梨子，完完整整地把她送回来。”

　　 “完整不了啦，已经少了点儿东西了。”周知梨笑着把镜头移到伤口处。

　　 “啊，这肯定会留条长疤。”戚一看着周知梨的伤口，抑制不住自己的哭声。

　　 “这不正好，你有疤，我也有了。”

　　 “我才不让你有，你不准有，只能我有。”戚一揉了揉眼睛。

　　 “好好好。”周知梨哄着她，打了一个哈欠。

　　 “行了，让她睡觉吧，好不容易瞌睡了。”一旁的柳思源把手机拿走，和戚一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