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陵中一时静寂无声，双方兵马隔空对峙着，气氛肃杀，却又诡异地凝滞起来。

　　苏衍缓步走出来，沉声道：“退下。”

　　禁军齐齐将刀剑收入鞘中，整顿好队列，退了回去。

　　苏衍与苏倦的视线在半空遥遥相对。

　　半晌之后，苏衍率先开口:

　　“王兄，好久不见。”

　　苏倦面色沉静地看着他:

　　"久违。"

　　苏衍的视线落在他怀中的季云婵身上。

　　她覆着苏倦的锦袍，暗红的血浸透黑色锦缎，蜿蜒出触目惊心的血痕。

　　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睑。

　　苏衍的眸底涌起复杂的情绪，他的唇角微抿，眉间满是沧桑。

　　从容如玉的身姿此刻显得格外萧索。

　　他依旧垂眸默默注视着季云婵，良久，他艰涩开口：

　　“王兄是要将她带走吗？”

　　苏倦眸色幽沉，颔首道:

　　“自然。”

　　苏衍的胸口的空气像是被人全部夺走——

　　仿佛这一瞬间红尘逆转，时光倒流，一切回到了三年前该有的模样。

　　夜凉如水，一似去秋时。

　　他嘴角扬起一抹自嘲，踉跄着后退几步，点点头移开视线，表情难分悲喜，黯然道：

　　“那便在此恭送王兄了。”

　　墙上的假苏衍闻言，“嗯嗯呜呜”地表示抗|议:

　　你疯了！没用的东西，他刚带人打完东境，你居然要放走他？！

　　苏倦仿若未闻，只淡漠地对着苏衍点点头，便抱着季云婵离开了。

　　直到西境的兵马全部消失在王陵中，苏衍才颓然地撑住墙壁，一手捂住绞痛的胸口。

　　挂在墙上的假苏衍看到苏衍的举动，气急败坏地试图用脚勾他。

　　却被苏衍瞥过来的视线震慑住，悻悻收回腿蹲在墙角装死。

　　苏衍走到他面前，将刺在他穴位上的银针拔下来。

　　假苏衍终于能开口说话，他面目狰狞地愤怒吼叫：

　　"你是不是疯了！？你竟然把他们就这样放走了！那个贱人那样对父皇母后，还把我弄成这个样子！你…”

　　苏衍看着他，阴沉着脸，语气森寒:

　　“苏敬，三年前，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苏敬一怔，随即想到了什么，他脸色变了变，却还是强硬着说:

　　“那又如何？难道你要为了一个女人将父母兄弟全都弃之不顾了吗？…啊！！！”

　　不等他说完，苏衍一把抓住插在他身上的长剑，毫不留情地往前狠狠一推。

　　苏敬瞪大了眼睛，发出杀猪般的惨叫，伤口鲜血飞溅，疼的他冷汗直冒。

　　"啊！.."

　　苏衍抓住剑柄，又猛然往后拉扯，一把将长剑拔出。

　　“啊！住…手…”

　　苏敬捂着身上的三刀六个洞，缩成一团在地上不停地抽搐着。

　　他脸色惨白如纸，滴滴汗珠滚落而下。

　　苏衍松开他，冷声道：

　　"我当初对母后让步，与你互换身份，是因为你们承诺过不会伤害她！

　　如今她命在旦夕，你们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从现在开始，滚回你的储秀宫！永远都别想再出来！"

　　说完，苏衍看着他腿上的被血染透的半支玉簪，毫不犹豫地将簪子拔下来，拂袖离去。

　　“啊！该死的！”

　　苏敬又是一声惨叫，他躺在地上，浑身剧烈地颤抖着，睁大可怖的双眼恨然道:

　　"我...我一定...杀...杀了她！杀了你！杀了苏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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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云婵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时而会感觉像进了油锅一般煎熬，皮肤火辣辣地灼烧着，让她痛到止不住哭泣；

　　时而会觉得自己置身于深渊，让她冰寒彻骨，瑟瑟发抖，仿佛五脏六腑都被冻碎了。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叶孤舟，不断地在冰与火的边缘摇晃着。

　　她很想抓住些什么，却总是徒劳无功。

　　又像是变成了天地间随风飘荡的荒草，生命逐渐流逝，最终化为灰烬。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一只手握住她，有人在她耳旁说着什么。

　　季云婵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身体渐渐暖了起来，意识也慢慢清醒过来。

　　她拼尽全力睁开眼睛，看到了那张憔悴的脸，面若冠玉，漆黑的眸底闪过一丝惊喜。

　　眼下发青，眉眼间隐藏着疲惫之色。

　　见她醒了，竟又摆出那副疏离的神态，冷冷瞥了她一眼，淡然开口：

　　“醒了就赶紧松手。”

　　声音低沉暗哑，两人俱是一惊。

　　季云婵侧脸看过去，他的手正被自己紧紧握着。

　　难道这就是自己梦里的那根救命稻草吗？

　　"你...咳咳..."

　　季云婵想要开口询问，喉咙处传来阵阵火辣辣的疼痛。

　　她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吐在他胸口处。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按压住她的唇瓣，阻止了她再次喷出的血液。

　　他的动作极轻柔，但依旧带来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如今我倒是有点好奇，你究竟会怎么把自己害死。”

　　他垮着那张傲娇脸低声咒了一句。

　　季云婵一怔，抬眸望向他，春水般的眼睛露出笑容。

　　“不是被有你救我吗？”

　　苏倦冷哼一声，垂首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漫不经心道：

　　“我救人代价可是很高的，十年。”

　　“什么？！”

　　你是万恶的资本家吗？整天就想着怎么压榨我？！

　　他十分满意她的反应，从床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也不长，二十年而已。”

　　说罢轻飘飘转身出去，喊了几个大夫进来为她多方会诊。

　　季云婵："......"

　　你妹啊！一来一回他又多坑了我十三年！？当初还不是为了你！

　　老娘差一点都被玩残废了！

　　季云婵凝神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这似乎是一个普通的房间，四处弥散着淡淡的药香味。

　　房间内只点燃了一盏烛灯，烛火跳跃，映衬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

　　她忍不住开口问道：“我们是到西境了吗？”

　　“娘娘！”“您终于醒了！”两个声音陡然在门口响起。

　　是冬薇和霜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跑了进来。

　　苏倦听到这两声呼喊，微微眯起眼睛，

　　眸色由浅转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