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忆仍是呆呆地看着她，“所以苏倦才死也不肯跟萧晴明说出他身上的毒是怎么解的！”

　　季云婵心中划过暖意，她垂眸拍了拍苏忆的手，

　　“他为了保护我做到这种程度，只是一点血和一点时间而已，我又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说罢她叹了口气，哀求道：“好长姐，快放我走吧！”

　　苏忆这才敛起心神，面色复杂地看着她，“你要用血去到处去救人吗？”

　　季云婵苦笑道：“我哪有那么多血啊！京中特殊，哪里乱了京城都不能乱，这些已经是够多了，我跟着去巡诊，是为了找对真正能治疗时疫的药方！

　　如果找到了，我还虐自己干嘛？你放心，巡诊必然会从京城最近的州郡开始，不出意外，我很快就能开出药方，若确定药方有效，我立刻就回京，苏倦不会发现的。”

　　苏忆还是紧紧抓着她，良久，她咬着牙松开了季云婵，

　　“一定要小心！万事小心！”

　　季云婵如蒙大赦，连声应着下了车。

　　街角却拐过来另外一辆马车，一个小小的脑袋在车厢里探出来：

　　“云婵姐姐！忆姐姐！”

　　原来是银漱和宁乐，季云婵大惊，

　　“你们不在公主府，跑出来干什么？”

　　眼见着马车停在眼前，银漱一边示意宁乐慢点，一点解释道：

　　“听说京中出了大事， 我们就想着来找你们，刚好看到你们的马车在这边....”

　　她看着季云婵的打扮，疑惑道：“季云婵，你这身打扮是要干什么去？这种时候你不会还想去逛青楼吧？”

　　季云婵一边叹气一边摆手，“好了，那你们跟着长姐回公主府去吧！”

　　宁乐抱住季云婵的胳膊，“姐姐！你要去哪里？我也要去！”

　　季云婵为难道：“不行，宁乐，姐姐有些要紧事要去办，你乖乖回去，听话啊！”

　　宁乐看着她的样子，隐约感到一丝危险，“我不！我就不！”

　　苏忆在一旁沉吟了一会儿，“要不你就让宁乐跟你去吧？她多少会些功夫，能跟你有个照应。”

　　季云婵态度坚决，连声音都有几分严肃，“不行！宁乐乖，姐姐去的地方没有好吃的，你去了会吃苦的。”

　　宁乐就是不松手，“哪怕要饿死，我也要跟着云婵姐姐！”

　　银漱看着苏忆和季云婵一脸凝重的样子，也隐隐感觉到季云婵又在密谋着什么危险的事儿，她跟着劝道：

　　“云婵，你拗不过就带着宁乐吧！”

　　季云婵叹了一口气，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否则一会儿蓝狩回来，她就走不了了！

　　她无奈地看着宁乐，算了，回头找到安全的地方，再想办法先把她安置了吧！

　　她冲着苏忆和银漱点点头，就拉着宁乐坐上了另外一辆马车，

　　“去城门！”

　　***

　　“不要拥挤！违令者斩！都跟上！这边有空宅！来领泽泻汤！”

　　“跟上队伍！到那边的空宅去！有泽泻汤！”

　　“......”

　　城门刚一打开，蹲守在城外的百姓们一拥而上，蓝狩带领着官兵在疏散着人群。

　　季云婵坐在马车里，在城中的街角看了半天，直到看见太医院的院使和付耿骑着马匆匆从走过来，这才对车夫命令道：

　　“跟上他们！”

　　这些城门外聚集的百姓，动作敏捷，根本就不像是染了病的样子，若真是如蓝狩所说，他们得了霍乱的话，上吐下泻还来不及，怎么会有力气在城门前闹事？

　　难道是病患的家属？

　　宁乐看着季云婵忧心忡忡的样子，担忧道：“姐姐，怎么了？”

　　季云婵将她眼前的帘子放下，正色道：

　　“没事，宁乐，姐姐只是隐约感觉哪里有问题，你跟着我太危险了，我把你送到祖母那边去好不好？”

　　宁乐面上两道新月般的眉毛皱了起来，“姐姐，不要。”

　　季云婵叹了口气，将她揽在怀里，“姐姐不是去玩的，这些百姓生病了，姐姐要想办法救他们。”

　　宁乐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着季云婵的话，过了一会儿，她向季云婵挪了挪，拉着季云婵的袖子小声道：

　　“姐姐，我要跟你在一起。”

　　季云婵摸摸她肉乎乎的小脸，“那等我们回来，你好不容易长出来的肉肉怕是要丢了。”

　　宁乐摇摇头，“没事，我可以再吃。”

　　季云婵失笑道，“好吧…回来姐姐再给你做好吃的！”

　　车外的喧嚣渐渐远去了，季云婵挑开帘子看了一眼，路上随处可见三三两两的百姓，正与她背道而驰，毫无目的地流动着，他们的脚下不乏已经死去或者将要死去的人，

　　如脚下的野草一般凋零荒芜，她叹息一声，只能放下车帘，将视线隔绝，可心中仍旧一阵揪痛。

　　宁乐在一边小声问道：“姐姐，你认识这些人吗？”

　　季云婵摇摇头，宁乐又问，“那为什么要去救不认识的人？”

　　季云婵一时语塞了，她自问不是那种割肉济世的活佛，遇到触碰底线的人或者事，她会毫不犹豫地反击，只是....

　　“这是苏倦的西境，他是个君王，一个君王是十分不容易的，我只是想着，如果我对他的百姓好一点，他的百姓也会对他好一点。”

　　她摩|挲着宁乐胖乎乎的小手，眼睫微垂，“他这个人，看起来冷冰冰的，可是他心里是有很多苦的，看起来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可他的心里却不是那样的。”

　　说话间，车身猛然停顿了，季云婵撤身坐稳，“怎么了？”

　　“你们是哪里来的马车？！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们？”

　　车外有人在质问着，季云婵将车帘挑开了一个缝隙，看到一直走在他们前边的队伍竟然停了下来，车夫局促地问道：“公子，您看这...”

　　季云婵索性下了马车，直接开口问道：“付耿何在？”

　　那前来问话的官兵一愣，随即喝道：“大胆！你是何人？”

　　徐丰因为一把年纪了，骑马骑不了太快，所以一直在队伍末端，听到这边的喧哗便好奇地凑了过来，这一过来不要紧，他才看清季云婵的脸，就一骨碌直接从马上落了下来，顺便自己掐着人中，“王王王....”

　　徐丰老家来自西北，口音本就有些重，虽在京任职多年，可刚刚情急之下说的话落在众人耳里就成了“汪汪汪”....

　　周围的官兵一愣，这怎么才刚出了京城，太医就犯病了？

　　他们纷纷下马搀扶，徐丰兀自缓了半天，再次抬眼确认了一下季云婵的五官，没错！

　　他不会记错的，在永福宫中他见过这张脸！

　　他浑身哆哆嗦嗦地抖成了筛子，连滚带爬地滚到了季云婵的脚下。

　　“微微微...微臣...参...”

　　季云婵轻咳一声，睨着眼看他，“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