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衍叹了口气，轻声道，

　　“家父这些年饱尝悔恨滋味，再加上长年累月的服用丹药，早已油尽灯枯，因此他才将这些秘密都跃然纸上，交代清楚，并让我代他将这封信送到西境。”

　　他抬眼看向太上皇：

　　“他说，他辜负了太上皇的信任，罪孽深重，更不敢奢求原谅，

　　只是如今他已无力改变现状，只希望我能将一切回归正轨，

　　但不想苏敬竟在我母亲的帮助下擅自离开了东境，甚至勾结薄家和西境叛党，将嘉德公主掳走，

　　请太上皇放心，此次苏衍定然竭尽全力帮助宸王殿下，将东境所有兵马尽数交付！”

　　太后拧着眉，小声咕哝了一声，

　　“活该。”

　　苏承曦自以为能逃脱皇族的桎梏，最终仍是没逃过燕凌潇的束缚！

　　她看着地上的苏衍，心中微叹，可最终他自己的儿子都没能摆脱这种宿命！

　　苏衍说完，手中举起一枚虎符，恭恭敬敬地跪拜了下去。

　　太后惊呼出声，“这是司徒将军手里的那枚兵符！”

　　她目光复杂地看着他手中的虎符，目光复杂，

　　连虎符都交出来了，难道苏承曦这对父子，是真的愿意将权利拱手相让吗？

　　南鸢的兵符本是一枚完整的，一分为二后，一枚在宣景帝手中，

　　另一枚则在当时驻守边疆的司徒将军手里！

　　但二十年前，苏承曦回宫后，无故将司徒将军找回，并谎称他由他保管的虎符丢失，

　　将司徒氏手里的兵符夺了回来，从那以后，东境便只靠这一枚虎符调集兵马！

　　苏倦一愣，迟疑道：

　　“正因这虎符只有一半，之前来援西境的五万兵马才会被苏敬情而已的调动走了，”

　　苏衍点头应道，“不错，如今苏衍就将这枚虎符，代父完璧归赵，从今以后，南鸢的所有兵马都尽数掌握在宸王殿下手中了。”

　　太后闻言大喜，太好了，竟没动一兵一卒就这样将东境的兵权收回来了，

　　她的倦儿就是真正的帝王了！

　　苏倦目光闪动了一下，移开了目光，嘴唇微抿，不知在想些什么。

　　太上皇颤着手将苏衍手中的虎符接过，又从怀里拿出另一半虎符，

　　看着完整的虎符，他沉默了许久，

　　良久他摇了摇头，忽而叹息一声，

　　“罢了！这些都是命数！朕不会再追究这二十年的事了，南苑皇室有愧于他，你起来吧！”

　　太后嘴唇微动，刚想说些什么，脑中却想起苏衍刚刚说的话，

　　就算是不处之苏承曦，他服食丹药多年，想必这次是真的命不久矣了吧？

　　苏衍应声而起，心间盘亘的压抑如浓重的雾霭，被朝阳渐渐消融而去。

　　他衣袂落下细微不可见的碎尘，东飘西徙后，终于尘埃落定，各归其位。

　　苏倦将明日离宫后的各项事宜交付给了太上皇夫妇。

　　太上皇一脸不耐，他只想过几天清净日子！但毕竟是为了自己的女儿，

　　再加上太后的施压，只能不情不愿地应下了。

　　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苏衍和苏倦这才告退，齐齐离开了乾元殿。

　　月朗星稀，二人脚下的青石板路泛着冷硬的凉气。

　　“此番多谢你相助。”

　　苏衍听着苏倦沉缓的声音，浅笑着开口，“王兄不必放在心上，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况且是苏敬将兵马私自带走，我身为他的胞兄，自然难辞其咎，”

　　他顿了顿，“若是他也去了冰族，我定是要亲手将他惩治的。”

　　苏衍的目光落在天际，浓艳的余晖仍有一丝未被黑暗吞噬，

　　他在心中默默道出那句没有说出口的话——绝不留情。

　　苏倦听到他心中所想，脚步也缓了下来，一瞬间却回想起季云婵那句冰冷的评价：

　　“他已经做出了选择，不是吗？”

　　苏倦没有回答，只是停下了脚步，他身上依旧穿着那身黑色冕服，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与一身雪色锦袍的苏衍静然对立，他缓声道，

　　“如此，这一趟我们就要结伴而行了。”

　　清冷的月光给苏衍的眉梢染了一层霜色，他颔首笑道：

　　“好，那这一路倒要叨扰王兄了。”

　　***

　　四更刚过，季云婵早早就爬了起来，苏倦睁开惺忪的双眼，声音带了些鼻音，听起来有些奶奶的，

　　“真难得，原来你也会早起。”

　　季云婵鼓着脸丢给他一个白眼，不服气道：“我本来就是个很勤劳的女人。”

　　眼见苏倦一副暗笑的样子，她心中更是不爽，顾不得欣赏他精致如画作般的身材，

　　她偷偷擦了擦口水，推推他，“快起床，出发之前还要跟父皇和母后去请安。”

　　因着昨天那一场秋雨，此时风重晨凉，寒霜遍地。

　　苏倦握住她的手，哈了一口气，不悦道：“急什么，出来也不多添些衣服，过来。”

　　说着就将她揽在怀里，宽袖搭在她的肩头，瞬间暖和了不少。

　　季云婵的脸颊烧得有些红，她乖乖蜷进他的怀里，憨憨答道：

　　“不这样，还怎么钻进你的怀里。”

　　再说，她能不急吗？她要早点找到快速将芯片升级的办法，

　　这样才好提取紫莲丹的成分，让芯片分析出来啊！

　　这件事必须要赶在交换之前搞定，不然就来不及了。

　　苏倦唇角勾起笑容，听着她心中的话，面色也是一紧，

　　两人就这样依偎着，一路无话到了乾元殿，

　　陪着太上皇和太后用了早膳后，又听了太后的好一番叮嘱，

　　直到天色大亮，苏倦才淡淡出声道：

　　“母后的话，儿臣等都记住了，西境事务繁忙，还请父皇和母后莫要太过劳累，多多注意身体，安心等待儿臣带长姐归来就好。”

　　太后抹着眼泪，不住地点头应好，太上皇在一旁连忙把丝帕递过去，温声劝道：

　　“看你，这么爱哭，越来越像小孩子了。”

　　太后破涕为笑，一边拿起丝帕转过身去，一边嗔怒着：

　　“陛下倒是惯会取笑人！”

　　待定了心神，这才看着苏倦二人道，“宫中有你父皇在，你们就不要担心了，时候不早了，一路小心，早点带着忆儿回来。”

　　苏倦和季云婵对视一眼，齐声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