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烁景摸了摸额间有些疼痛的地方,只是皮肤微微红了些,并没有什么伤口。
“这是万神印,据我所知,仙帝如今已经担不起什么大任,你回去,有了这个,你自然可接了他的位子。”
“主神。”
“这世间还有很多东西需要你自己去参透,你是这世间最强大的神,是众神数万年的心血,其实,我等得已经太久,差点就觉得你不会来了。”
主神说着满心悲伤,他后悔,但他又喜极而泣。
当年与他一起的众神如今都接二连三的仙逝,而今回首,万年前众神鼎盛的丰象早已不复存在。
现在的六界,像样的神,真的找不出几个来。
仙帝虽还吊着口气,但也跟他已经陨落的残神没什么区别,空负了一身神骨。
而珩澜上神,神神秘秘,看着也不像什么心怀苍生之人。
除了青帝宫的青帝和巫山被封的玄女还算能用,就只剩下他和意千落了。
而意千落,听主神说,一时半会儿也做不了有些事情,何况,她的千年劫还是个未知数。
神仙二界的神不多,能用的更不多,很多时候,六界神仙所在之处,大多由修为较高的仙掌管,很神沾不上太大关系。
“事情已了,神君,苍生何赎?此后,全凭你一念,切勿再像我一样。”
主神微微的笑着,缓缓变得透明,林烁景还没从疼痛中缓过来,主神就已经化成了长风。
琉璃雪树的花瓣纷纷飘落,顷刻间便铺满了冰河,林烁景有些怅然,所有的东西都好像是昙花一现,琉璃雪树枯萎了,重新变回了原来光秃秃的样子。
“云又。”
林烁景轻轻启唇,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她,可能就是想叫吧!
“神君。”云又躬了身,对着林烁景忽然行礼,她抬头看了林烁景眉间的印记,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下来。
他来了,她的使命就完成了。
“神君,我带你出去吧!这里很快就要消散了。”
“那琉璃雪树……云又,可……这里是你的家。”
林烁景自然是知道这种悲伤而又无奈的感觉,琉璃雪不该存在于世间,她的出现,本就是虚妄的。
“神君,我本不是琉璃雪,我的真身……是一树合|欢,在人间时,我得青帝青睐,被物灵宫采入,后修得人身,外出游历之时,在人间被妖兽追杀,得主神出手相救。再后来……这一切,我心甘情愿。”
云又实在觉得故事有点长,主神没了,那她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事情的开始总是惊心动魄,以至于后来,所有的艰辛施加而来时,她已经内心坦然,毫无波澜。
主神对她有知遇之恩,所以……
她愿意。
怎么都愿意。
不就是用真身承载一片琉璃雪,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所有的人都忘了,合|欢喜阳,却把自己困在这暗无天日的虚镜里,后来,就连她自己也开始傻傻的分不清。
她可能真的就是一片琉璃雪吧!
合|欢合|欢,遇合尽欢,她象征着起死回生,代表着重修旧好。
可是,她的主神再也不会回来了,死而不能复生,他已化成长风,在六界遨游,她要离开这里,不论何时,她都要离主神近一点,哪怕一点也好。
云又都没有觉察到自己竟然流下了泪水,她哭了。
林烁景微皱了眉,看着那一滴滴晶莹的泪水全部化成一片片的雪花,缓缓地、轻盈的落在那寒冷的冰面上。
“走吧。”林烁景轻叹了口气,看了眼那依然没有光亮的天和那颗死了的树。
云又说这棵琉璃雪树是她的真身,那她岂不是真的已经很老了,一颗枯树承载着琉璃雪,在无人来过的国度里,孤独而又悲凉。
云又低头看了看冰面下枯死的树根,轻轻的笑笑,拔地而起又何妨?魂飞魄散又怎样?
琉璃雪树的根是这里唯一能出去的地方。
她的使命,早在万年前就已写好。
她缓缓地走近,然后蹲下|身来,疼惜的抚摸了这万年的寒冷,树干依旧粗糙,摸上去有些硌手。
“云又?”
云又没有回答他,送他出去,她的任务就完成了,她要化成长风,看遍这山河风月,四时美景,她再也不要待在这里了。
冰河的寒冰开始破碎,发出清脆而又空灵的声音,琉璃雪树的根动了,连同那周边的裂纹,看着凄美但又不失壮烈。
“云又!!!”
林烁景来不及去扶她,一滩鲜血就滩在了冰面上,云又躬身强撑着,将自己指尖的血缓缓地注入眼前的树干中,树干中的纹理渐渐发红,血液顺着那千丝万缕的树脉缓缓游走。
“神君,待会儿上空会出现一道裂纹,你要快些走,不然就出不去了。”
云又嘴边挂着鲜红的血,眼中也不停的泛着晶莹的泪花,她哭不出来,这种把灵识抽给他身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犹如万蚁噬心,一点都不让她缓缓。
“那你怎么办?云又,你怎么办?”林烁景着急的不知道怎么办,他扶着云又,眼眸里焦急而又绝望。
“神君……我……”云又已经神色迷离,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是虚无缥缈,像是踩在棉花上一般。
“……”
“神君,走吧,快走!”
云又催动了体内所有的灵力,一瞬间,雪树上空果真裂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纹,血色的花朵忽然间盛放开来,红的像是滴血。
琉璃雪,她在用血绽放着她最后的生命。
红光围成一道巨大的光柱,将整棵树含在里面,云又抬头看了看,花朵变成血红色了,她成功了。
她要死了。
“快走。”云又一掌推开林烁景,巨大光柱飞速转动,形成一个让人难以逃离漩涡。
枯萎的琉璃雪树红花尽落,将云又那瘦弱的身体彻底淹没,雪树根拔地而起,冰面碎裂,世界下沉,雪树“咣当”一声从冰面落了下去,很快冰封。
云又终是没有化成长风,一切都不过是她想想罢了,或许在梦里,她早已身如长风,无所拘束。
她与那些凋零的花瓣一般,埋葬在了那块寒冰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