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桉缓缓放开了孟蕴,他气的整双手都在发抖。
他今天不能打这只秃毛鸡,留着以后跟他慢慢算。
再到后来皇上突发心疾,几个人在病榻前见了一面,孟桉也什么话都没说。
皇上将众人赶出去后,拿出传位诏书来,他也是眼也没眨的转身走了。
皇上没折,孟桉出去后,一大群人涌了进去,皇上赶紧将诏书压在床榻下,过了几日,诏书被他烧成一纸灰,写好的诏书就这么白干了。
东宫向来人少,因为孟桉所求不多,也要不得那么多人,只是时间久了,皇上会专门派一批人过来收拾打扫。
看着挺荒凉,要说是囚禁,妥妥的没问题。
几个人是前一晚上就出发的,不过不是去皇宫,他们四人出了皇城。
楚子越走越发的不对劲,他掀起窗帘看了一眼。
到处都是山林河流,小栗子在前面驾着马车顺着河岸一直往河流下流走。
一轮圆月挂在天边,静静地散发着独属于它的那份光亮,月心有些浅浅的红润,周围绕着三层巨大的光圈,将周围的云朵的层次照的显而易见。
“殿下啊!这……好像不是去皇宫的路吧!你怎么出皇城了?”楚子有些不解,毕竟,孟桉也事先并没有告诉他。
再说了,他哪敢告诉他,他肯定是不赞成的,孟桉早就知道结果,再问了,岂不是还要他好好劝说一番,不如直接拉走。
孟桉看着楚泽,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笑,这可是一个小秘密。
“老师别担心,我们今晚是出去玩的。”
“哦哟哟,不得了不得了了,我这把老骨头,殿下你带着我|干什么呀!”楚子看着窗外,着实有些惊讶。
“小栗子,到了没。”
“回殿下,马上就到了,已经能看到前面的渡船人了。”
前面是一条很宽的大河,河水很清澈,月光倒映在水面上,此番美景,顿时让人觉得,若是能这样与山水四时相伴,此生,已足矣。
孟桉欣喜若狂。
“停下,我们走。”小栗子停下车,几个人接连走出,孟桉与楚泽两人拉着楚子的手,将他小心翼翼的扶下来。
小栗子解了缰绳,一手牵着马跟在几人后面。
“你拉着马做什么?”楚泽回头看着一脸欣悦的小栗子,小栗子今日没有穿宫装,他身着一身黑色玄衣,两条手臂上各扎着一条红色的两指宽的带子。
他的头发自两鬓束起,扎成一个马尾,额际两侧留着一个人字形的刘海,缓缓地延伸到耳背。
一个白色的玉簪插的牢牢地,将他的长发固定在头顶。
小栗子笑着道:“二公子,我们几人去玩了,留下这一匹小|马,多寂寞啊!”
“过来,我牵着。”楚泽朝他摆摆手,示意他将马牵过来。
“二公子你可以吗?”
“放心,这马跟殿下熟,殿下在旁边,他不会乱动的。”几个人停步,小栗子将马牵给了楚泽。
孟桉勾勾手,将小栗子叫过去,两人窃窃私语了一阵子。
“王丞相的探子今晚会到东宫,戌时已经差不多了,待会到了河岸,你让船夫渡你,抄近道回去,一个不留的处理掉,王丞相若是也在,记得,必须灭口!”
“是。殿下放心,属下遵命。”
“天亮之前,回来。”孟桉看着小栗子,他还是有些害怕的,于是便又给他叮嘱了一遍。
小栗子是他在母亲的生辰宴上救下来的,他本来在御膳房做事,上菜的时候,被孟蕴使了奸计,将其直接绊倒在宴会的大殿上。
他就是看皇后办寿宴,他心里不愉悦,尽管德妃千叮咛万嘱咐,他还是没听进去。
王丞相倒是会推波助澜,直接叫人拖下去处理掉。
结果一群人拉着小栗子出来的时候,刚好碰见了孟桉,打听了一番后,原来是御膳房的。
于是被孟桉给要去了东宫,负责照顾他衣食起居。
后来他无意间发现小栗子在院子里拿着一根树枝在练武,觉得此人也算是一个可造之材,于是小栗子就忙了起来,他不仅要照顾孟桉,还要练武。
他的命是孟桉救的,孟桉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他是他的人。
他记得比谁都清楚。
小栗子眼中闪过一丝恨意,这恨意让他更加坚决的去做这件事。
他猛地对上孟桉的眼。
“记住了。”
“走。”孟桉轻轻地说了一句,两个人一同加快脚步,顺着河流往前面走去。
夜阑云静晕月色,白衣偏带携路遥。
楚泽身着白衣,在白茫茫的月色下拉着一匹骏马,他走在前面,孟桉就在后面跟着。
凉风吹起河面的波纹,顿时那河面像是点缀上了无数的明星。
纵有天上皎洁月,疑生波面缀繁星。
有萤火虫在周围飞来飞去,稀稀拉拉的穿梭在林间,河岸上也有些围着那船夫的船灯不停的绕转。
几个人在一处林子边坐下,几只小小的白兔在草丛里静静地蠕动着。
马匹在一边吃草,惊得小兔子一下子不见了影踪。
孟桉与楚泽相视而笑,楚子一人站在岸边,背着手,望着天上的明月,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啊!
这么快他也就到了快入土的年纪,天上月依然是天上月,人间人却已非人间人。
过不了多久,他也应该会化成这天地间一只孤独寂寞的游魂,去享受这山河皓月的寂静与心之所向的自由了吧!
“阿泽,你吃不吃鱼?”
“问一下我爹吧!我去问,你在这里等着。”楚泽起身,揽了揽自己的衣角,想着河岸边的楚子走去。
他缓缓地走近,借着月色,发现父亲泪流满面。
“父亲。”
“爹?”
“爹!”
楚泽叫了三声,楚子这才将思绪从遥远的记忆里收回来。
有些景物,是能触景生情的,有些过往,你再怎么忘记,再怎么放下,却依然有一天,或者因为人,或者因为物,一下子从记忆深处涌来,强行夺取着你那所剩无几的泪水。
他急忙用衣袖擦了擦眼,这才看向楚泽。
“怎么了?”
“殿下问你吃鱼不?”放在往常,楚子肯定是不吃的,他的三餐极尽简洁,除了几盘菜和一碗米,他从来不吃什么大鱼大肉。
因而,皇上也对他特别照顾,大大小小的宴席,楚子那一桌,总是安排人,让他照着楚子的意愿给他办。
楚子看着楚泽,他这个孩子还小,他也大半生没怎么吃过这些了,人老了,总是有一腔无言的孤勇。
楚子点点头,道了一声。
“嗯。”
楚泽露出一个极至开心的笑容,他从来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父亲竟然答应了,他竟然答应了。
他转身,对着林子下面站着的孟桉,双手扩在嘴边,大喊。
“父亲答应了——”
声音传的很远,坐在船上的小栗子听的很清楚,那兴奋的声音撞上山谷,来来回回的摇荡出几层声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