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怎的半夜受伤,匆匆被送到此处呢?”大夫问道。
高子穆沉吟片刻,没有否定自己和那女子的关系,只摇头道:“我见到她时,她便已经倒在地上了。大夫可知她是如何受伤的?”
“这伤口啊,不像是不小心磕碰造成的。”大夫语重心长道,“公子可得看护好夫人,别再让仇家伤了她了。”
“是,一定。”
纪瑛估算着时间,睫毛颤了颤,慢慢“醒来”。
她眼神先是迷茫了一瞬,随即慌张坐起,抓着身上的薄背向后退了退。
“夫人,你醒了,感觉如何?”还不等她说话,高子穆就出声道。
纪瑛只是警惕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夫人这是怎么了?”高子穆问道。
“公子莫要担心,夫人于是受惊了,我这便去开一副药给夫人。”大夫见状,起身去了里屋,调配起药。
屋内只剩下二人后,高子穆站起来,冲纪瑛拱手说道:“姑娘,大夫以为你我二人是夫妻。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在下便没有同他解释。方才多有冒犯,还望姑娘见谅。”
“你是谁?”纪瑛眨了一下小鹿般的眼睛,手仍旧防范着,没有松开薄被。
“在下……是个茶商,在都城开了间茶馆,就是街对角的那家,姑娘想必听说过。”高子穆继续解释道,“在下处理完茶馆的事务后,回府的途中看到姑娘倒在地上,便将姑娘送到了就近的医馆。”
纪瑛思索了一下,松开薄被,起身下床,也向他行了一礼:“原来是澜亭茶叙的东家,多谢您仗义相救,方才是小女子失礼了。”
就在她行礼的时候,忽然有一个红布包着的小东西从她怀里掉了出来。
她看到那物件掉下后,神情慌张地想要捡起来,却被高子穆抢先拿到了手。
“公子……这,是我的东西……”
高子穆原本只是想替她捡一下就立即还给她,但见她这般惊慌失措,顿时起了疑心。
一个弱女子,三更半夜,被人追杀,倒在路边,身上还持有极为重要的物件。
怎么想,怎么可疑。
他用指腹感受了一下红布之内的东西,然后假意递给她。
“诶呀。”
红布又掉在了地上,里面露出一只米青致的银锁。
纪瑛下意识叫了一声,忙蹲下了身,将银锁抓在手心。
“抱歉,没有拿稳。”高子穆说道。
她讪笑一下,摆摆手解释道:“没事,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这是家母留给我的,所以我紧张了些。”
高子穆神思稍稍飘远了些,但很快又回过神来。
他方才清楚地看到了那只银锁,上面的图案他绝不会看错。
这是前朝的工艺。
而同样的锁,他也有一把。
也同样,是他母亲留下的物件。
前朝的万千子民,每个人都有一把锁。只是有的人的锁金贵细致,有的人的锁做工粗糙。
但无论是怎样的锁,都会刻上前朝的印记。
自从发生战乱,此地被别国入侵,改朝换代以后,拥有锁的人便越来越少了,这技艺更是失传。
高子穆看着眼前的少女,启唇问道:“这是你母亲差人给你打造的吗,不像是寻常首饰铺中能买到的东西。”
“哦……不是的。”纪瑛苦笑一下,微微低下了头,“是当年祖母给母亲的东西,现下到了我手里。”
她忽然又带着恳求的目光看向他:“公子,这到底是小女子的贴身物件,闺中私事,还请公子莫要讲给他人。”
“是在下失误,还望姑娘不要责怪才是。”高子穆说道,“姑娘现下可有容身之处?”
“公子为何这么问?”纪瑛收紧抓着银锁的手,警惕道。
“是这样。”高子穆轻笑一声,说道,“在下的茶馆如今还缺个人手。若是姑娘愿意……”
“谢公子好意,不过不必了,我已有去处……”纪瑛抢答道。
“既如此,在下也不强人所难了。”高子穆拱手道,“在下告辞,祝姑娘好运。”
他走后,大夫才端着刚熬好的止惊汤药出来。
“你夫君呢,怎的自己丢下你走了?”
“谢大夫,他有事先走了。”纪瑛端过汤药,小心翼翼地吹了吹,才慢慢喝下。
她皱巴着小脸,喝完后还忍住苦意笑着,从怀里拿出一粒碎银:“有劳您这么晚来看顾我了。”
“没事,没事,应该的。”
门外,高子穆暗中观察了一阵子,才悄悄离开。
纪瑛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擦了擦嘴角。
……
第二日清晨。
纪瑛卸掉易容,一头扎进被窝里呼呼睡起觉。
许久没有通宵,忽然一这样,还真是有点受不了。
直到日上三竿,到了要用午膳的时候,她才被鱼贯而入地上菜声吵醒。
“奴婢不知公主还在睡觉,公主赎罪。”白云看到刚从床榻上坐起的纪瑛,连忙跪下说道。
“没事,本宫也该起了,做什么这样紧张?”纪瑛简单洗漱了一下,坐在了桌边。
——她先前吩咐过无需任何人来服侍她起床更衣,以防下人们发现她不在屋中的事。
白云这才战战兢兢地起来,替纪瑛捏着肩膀。
纪瑛看着丰盛的午餐,吃得比往日还要多了许多。
餐毕,她起身道:“走,去阿清的院落。”
阿清的住处。
纪瑛坐在椅凳上,抿了口茶,看着并列跪在下面的彩云、阿清二人,悠悠开口道:“你二人可有私情?”
阿清伸手挡了彩云前面,一向羞涩内敛的少年此刻不知道从何处来的勇气,说道:“公主,是阿清爱慕彩云姑娘,此事阿清一人承担,望公主看在彩云服侍您多年的份上,恕她无罪。”
彩云听到后,感动地差点飙泪。
她本来想提醒一下阿清,公主不会为难他们,但看到纪瑛的眼神后,又缩回了想要拉阿清的手。
——公主这是帮她试探阿清呢。
真是她的好公主,不枉她兢兢业业了这么久。
纪瑛和彩云眼神交流完以后,将茶杯往旁边的桌案上重重一放,茶水都溅出来了许多。
她怒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