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将手中的食盒轻轻放在了树后的地面上,转身离去。
他走后,纪瑛才看向他方才站立的方向。
她踱步而去,将食盒捡起,唇角微扬了扬。
……
一道黑色的身影落在了一个隐蔽的角落。
“主上,都已安排妥当,接下来有什么指示?”
“不急,先养精蓄锐,等待良机。”
“是。”
……
深夜。
纪瑛换上一身夜行衣,潜入夜色之中,一路摸到了顾瑾所在的院落。
她袖口里藏着一把白日从市集之中买的普通匕首,刀刃锋利,穿过他的胸膛不成问题。
她向他送过饭,示过好,想必就算出了什么事,相国也不会怀疑到她头上。
在原主的记忆中,并没有见过顾瑾练武的场景。即便是最后他黑化报复,也只不过是运用权势。
一个文弱的穷书生,断不可能在熟睡的状态下发现她。
纪瑛翻身进屋,轻手轻脚,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借着月光,她一下就看到了蜷缩在简陋木榻之上的顾瑾。
她悄无声息地走近,看着他微微皱起的眉头,苍白的脸,冻得发红的指尖。
他甚至没有一床像样的被子,身上披着的那层布料,着实单薄得可怜。
纪瑛注意到,他的木榻旁边整整齐齐叠放着一沓已经翻得破旧的书册。
顺着夜里的凉风,书册还翻动了几页。
里面密密麻麻的,尽是顾瑾写的心得。
纪瑛不懂书法,只觉得这样的字,倘若放在现实之中,他一定算是个书法大家。
杀死他,固然是她完成任务最快最有效的办法,可她在这样一个优秀儿郎的落魄之年,对他出手,属实有些胜之不武。
算了,看在他长得还算清秀的份上……
暂且饶他一命。
一番心理斗争之后,纪瑛转身离开。
她离开后,木榻之上的人才缓缓睁开眼。
第二日。
一大早,纪瑛就差了白桃往顾瑾那里送去了一床棉被棉褥。
连带着冬日的衣裳十数件,也一并送了过去。
接下来……便是太子了。
纪瑛换上男装,招呼着白桃一起翻出府去。
“小姐,好好的正门不走,何故非要翻墙啊?”白桃趴在墙头之上,累得气喘吁吁。
“怎么,你想让你家小姐被所有人知道,明目张胆地穿着男装出门?”纪瑛弹了一下她的脑门,随后跳了下去,张开双臂,“来吧,我接着你。”
“小姐,这……”白桃踌躇了一下,最终一咬牙一闭眼,也跳了下来。
纪瑛稳稳地接住她,放在地上,拉着她快走了几步,到了热闹非凡的市集上。
她打开公子哥儿们流行的折扇,呼扇了几下,观察着街巷两侧的店铺。
皇帝这么多年所出只有太子一个皇子,其余的不是夭折就是公主。
当然这必然是皇后的手笔。
皇帝忌惮皇后之野心,所以对太子也一直未能放下心。
太子便佯装整日无所事事,是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儿。
但他原本的模样却被原主撞见过,于是原主便心系于他,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如果纪瑛没有猜错,这街巷上的青|楼赌坊、胭脂铺子、兵器奇玩,都是太子有可能出现的地方。
“小姐,您这是想做什么呀,平时丞相大人又不会禁您的足,想去哪里便去了,何须这般费力呀?”白桃还是有些忧心,“一旦您出了什么事,旁人又不知您的身份,届时陷入危险之中可如何是好啊?”
“好了白桃,莫要担心。”纪瑛晃晃手指,“首先,你现在要称我为公子。其次,你家公子是有正经事要办。”
“究竟是什么事,不能用小姐的身份啊?”
白桃这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因为下一刻,他们就站在了醉生楼面前。
“啊!”她忙捂住眼睛,“小小小……公子,您,您怎么能来这种地方呢?要是让丞……老爷知道,他非得扒了奴婢的皮不可。”
“瞧你这胆子。”纪瑛笑了笑,拉着白桃径直走了进去,“本公子是来谈生意的,可不是找小倌儿的。”
醉生楼,与旁的不同,里面并没有女子,而是清一色的小倌,所以这里有些许冷清。
他们服侍的人却有男有女。
而太子据说早已心有所属,所以不愿与旁的女子演戏,便常常来这醉生楼。
——当然,他只会听其弹弹曲儿。
“哟,公子,是个生面孔啊,是头一次来吧?”醉生楼的管事见纪瑛着装华贵,当下便凑了过来,“公子喜欢什么模样的,奴家这就去给公子安排。”
“本公子没什么特别的喜好,不过对赚钱却颇感兴趣。不如你我谈个生意?”
“哦?做生意可不是什么易事,我观公子年纪尚轻,还是去享乐吧。”
纪瑛拿出一个钱袋子,沉甸甸的,打开一个口,里面尽是金光灿灿。
“不知这点诚意可还够?”
“这……”管事立即变了脸色,“公子,我们屋内详谈。”
一会儿后,管事一脸兴奋地将纪瑛送出来:“公子所出主意实在是妙,请随我前去参观。”
纪瑛便跟着管事将楼里的每个地方都逛了一遍,时不时地提出一些个建议。
不过有一个地方她没能进去——醉生楼用于招待贵客的最大居室。
“这里为何不让本公子进去?”她问道。
“公子有所不知,这件屋子啊,只供给一位贵客使用,他不愿让外人进去,也不需要做什么改造。”
“那他每次消费情况如何?”
“那位公子出手很是阔绰,其实若不是他,醉生楼早就关门了。”
“行。”纪瑛又看了两眼那扇门,暗暗记住了位置。
这必定就是太子每次来时所待之地了。
从醉生楼出来了以后,纪瑛又一连买下了好几间铺子,均是太子平素常来的地方。
做完了一切,她拍拍手,拉着白桃又翻墙翻了回去。
可纪瑛刚爬到墙头,就看到了府墙之下的顾瑾。
她扒着墙的手一顿,和他尴尬地对视着。
“公子,怎么了?”白桃在下面焦急地问道。
“咳……没什么,白桃,你从正门进吧,就说今日我差你出去采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