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不平,马车就有些颠簸。
马车里一大半的空间都堆满了包裹,其中有衣裳被褥,还有剩下没存的银两。
起初纪瑛是想着光拿上钱就好,但后来一想,她们要去的地方可未必皆是富饶的城镇。
倘若是在山林之中碰见的流民,要暂且居住一段时日,没有衣裳被褥该如何是好?
所以纪瑛只好和这些包裹挤一挤。
以及……她旁边的子渊。
此时他们两个正紧挨着坐在一起,没有一点多余的空位。
“天气寒冷,现在也不便用炉子,你我二人这样……倒是也暖和一些。”纪瑛调侃道。
子渊听了,却直接从一个包裹中拿出一张小毯子将她裹住:“还冷吗?”
“不冷。”纪瑛不免被逗笑,这个人,一点情调都没有。
于是她便起了玩心,将鞋子一脱,整个人缩在座上的毯子里,抖了抖:“确实有点冷,不过,再裹被褥大抵也是没用的。”
子渊眼中露出了一丝担忧:“可是身体上的……”
“要你抱才可以暖和。”
他话卡在一半,顿时怔住。
他不免想起了同门之人说过的一些话:
“你这个姿色,就算中毒了被废了,估计也会有贵女抢着要你的,皆是,你便用身体去换你的解药吧,哈哈哈。”
“干好你分内的事,你的主子才会不抛弃你。无论她让你做什么,你都得做,这就是你卑微的命。”
虽然他这些年一直做的都是杀手的训练与活计,但他自从被害以后,也听过了不少如何讨好别人的方法。
他原以为,纪瑛无需他做这些的……
子渊身子僵了僵,犹豫了片刻后,伸手将纪瑛连带着她的被子一起搂在怀里。
被子中却伸出了一只手,阻止了他的靠近。
“子渊。”纪瑛仰头看着他,“你可以拒绝的。”
“你有拒绝的权利,你也可以拥有尊严。”
说完,她便自行往他相反的方向扭去,闭上了眼。
她是喜欢听话的,但她不喜欢强迫别人。
这样,还真是无趣。
子渊的手僵在空中,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他忽然有些搞不明白她的意思。
他究竟应该怎么做呢?
忽然,外面传来了一群人的叫骂声,紧接着马车便停了下来。
纪瑛刚抬起眼皮,就看见马车的白色帘子上瞬间被溅上一道血痕。
外面也变得静悄悄的。
子渊眼眸盯向前方,透过帘子,他似乎已经看清了对面的人。
他整个人就像是变了一个气质一般,可怕得宛如地狱之中逃出的魔鬼。
纪瑛不禁|看向他,只见他眸色幽深,周身都填满了肃杀的气息。
“里面的小娘子还不出来吗?”马车之外,一个有些戏谑的声音传来。
像是一个风流的公子哥,正执着一柄折扇,在外面悠哉地坐着。
“听闻此地出了个年轻貌美的江湖女神医,小生不才,斗胆前来拜访一二。”那声音继续说道,甚至还抬高了些许音量,“不知姑娘可否出来一见呢?”
子渊刚想动,就被纪瑛按住了手。
“你实力不济,不要逞强。对方来者不善,是冲着我来的,似乎并不知道你的存在,你在这里待着,不要出来。”纪瑛在他耳边小声叮嘱了一番,而后掀开帘子,巧妙地挡住了子渊,下了马车。
子渊:?
但他瞟了一眼马车之外,没有阻止纪瑛。
纪瑛率先看到的是倒在马车之下的车夫,随后抬头,看到了一个穿着锦衣华服的公子哥。
他身边围绕着十来个穿黑色衣裳的暗卫,如果纪瑛没猜错的话,他们都出自暗夜楼。
“哟,果真貌美。”公子哥“啧啧”了两声,将折扇一合,走到纪瑛面前,“你不若跟了……我,然后做我的外室如何?”
“也免去了你的颠沛|流离之苦。”
“你想让我做你的外室?”纪瑛笑了笑,“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你是什么身份,也配让我做你的外室?”她又重复了一遍。
“我是什么身份?呵,你真是第一个敢这么和我说话的人。”对方弯下腰,用折扇抬起纪瑛的下巴,“告诉你也无妨,本王便是当今的九王爷。”
“九王爷,我当是谁呢。”纪瑛嗤笑一声,“一个闲散没有实权的王爷,也敢在三王爷的地盘闹事?”
三王爷便是她一开始救治的那个王爷,想来会给她几分薄面。
“美人真是会说,你这越说啊,本王对你就越感兴趣。”说着,九王爷就要上手摸他。
可下一瞬,一股气流不知从哪里迸出,直接震断了他一条胳膊。
“啊——”随着一声惨叫,他后退一步,倒在了一个暗卫身上,“是谁,是谁,快给本王杀了他!”
“是。”暗卫们眼神一凝,纷纷起身朝马车飞去。
纪瑛紧张了一瞬,本以为她搬出三王爷的名号可以威慑到他,不想子渊竟然直接出手了。
他一个低级杀手里最差的杀手,怎么比得过这么多?
可刹那间,空气忽然凝固、安静。
纪瑛只看到那十几个暗卫瞪大了眼睛,一个接一个地掉到了地上。
她忍不住查看了一个,发现已然没了气息。
只有九王爷和接着九王爷的那个暗卫还苟活着。
“是……是……渊……”那个暗卫结结巴巴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不顾九王爷,连忙跪在了地上,“渊,你、你的毒解了……不不不,你的毒和我没有一点关系,看在我们出自同门的份上,你饶我一条生路吧——”
“废物,什么人把你吓成这个德行?”九王爷也往后退了退,但碍于面子,他还是硬着头皮呵斥道。
“是……是我们暗夜楼的最强杀手,渊。殿下,您也快求他放您一条生路吧,我们打不过的……”
纪瑛听到这,惊讶了一瞬,而后紧盯着马车的帘子。
过了一会儿,帘子被轻轻掀开,一道修长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而他最终只是单膝跪在了纪瑛面前,行了一礼。
“属下该死,让您受惊了。”他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