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师父，还是方才那个杀手？”贵妃皎洁一笑，“本宫瞧着，那杀手模样真不错，师父也行。”

　　“为什么师父也行？”

　　“因为他担心你的情绪，可不像是假的。”她放低了声音，“跟你讲啊，方才你出现时，他看向你的眼神，那叫一个微妙。”

　　微妙，大抵是因为师父的秘密被她发现了吧。纪瑛在心中叹了口气。

　　阿亮在暗中瞧着，笑意却越来越深。

　　他本以为他今日要出手了，没想到，根本没用上他，甚至没用上他们三个中的任意一人。

　　这个纪瑛，还真是有意思，能言善辩，巧舌如簧，竟能把贵妃哄的一套一套的，直接对她态度大反转。

　　她还有多少惊喜，是他没有发现的呢？

　　贵妃府门口。

　　“渊，你不去救瑛瑛吗？”白及有些着急，“怎么能把她一个人丢在那里？”

　　子渊却一直笔直站着，没有说话。

　　“也罢，你不去，我去。”白及向府内冲去，却被子渊单手拦住。

　　“她不会有事。”

　　“你不在乎她的死活，自然是随口就说。”

　　“师父，子渊，你们在争论什么？”忽然，府里传来纪瑛的声音。

　　他们朝声音的方向看去，正好看到纪瑛蹦蹦哒哒地往外走着，手里还拿着不少赏赐。

　　子渊表情没什么变化，倒是白及，先是惊喜了一瞬，想朝她走去。

　　可是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脚步又顿在原地。

　　“瑛瑛，我……”

　　“你要解释一下吗？”纪瑛将手中的赏赐递给子渊，看向白及。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

　　许久之后，白及垂下眼：“没什么好解释的。”

　　“这样啊。”纪瑛朝前走去，肩膀擦过他的胳膊，“子渊，我们走吧。”

　　“瑛瑛。”

　　“就此别过了，师父。”

　　生活仍在继续。

　　纪瑛和子渊回了医馆，继续着从前的生活，白及自那日起，就不知去了哪里。

　　就连阿亮，也没再出现。

　　玉梅镇的黑雾也随之消失。

　　暗夜楼。

　　阿亮坐在黑曜石宝座上，手中随意把玩着一颗夜明珠。

　　阎正跪在下面，不停地磕着头：“求楼主救属下一命。”

　　“那你该去求大夫，来求吾有何用？”

　　“属下与渊早已结仇，倘若没有楼主从中周旋，她怎会来救属下？”

　　“那吾又怎会来救你？”

　　阎猛地抬起头，眼神飘忽不定：“属下，属下还能给楼主找到新的乐子……”

　　“哦？”阿亮随手松开夜明珠，夜明珠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了阎的腿边，“可是，吾在你身上，已经看不到任何乐趣了。”

　　“楼主，难道不想得到纪姑娘吗？”

　　见阿亮没有反驳，阎心中腾升起了希望，他捧起地上的夜明珠，跪着往前走了几步，呈给阿亮：“以楼主之身份，屈尊降贵前去提亲，定能得到纪姑娘的心。”

　　“然后呢，像寻常人家一样过活，那样有何意思呢？”

　　“那，世间女子，其实大多都爱强娶豪夺那一套，楼主……可直接将她带回来。”

　　“然后呢，她身边的渊，你来打？”

　　“这……”阎想了想，“那就先去她身边，挑拨离间她和渊的关系，将渊赶走。”

　　“你对渊倒是从不客气。”阿亮瞭了他一眼。

　　……

　　已经许多天过去了。

　　纪瑛如往常一般结束了一天的医治，正要入睡时，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她从窗户上望下去，却看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

　　她愣了一下，转身走了下去。

　　白及的衣衫已经被打湿，几丝青发贴在脸颊，带着几分破碎之感。

　　“师父。”纪瑛打开门，静静地看着他。

　　白及抬起手，最终又轻轻放下。

　　他说：“瑛瑛。”

　　“从前，我厌恶这世间的一切，于是就想将一切毁掉，与他们一同灭亡。”

　　“可你失踪的那几天，是我此生最慌乱的时刻。那时我就知道，我做错了事，可我害怕自己要为之付出的代价是你。”

　　“师父错了。”

　　“只要你没事……或许这世间也有存在的意义。”

　　“瑛瑛。”

　　“师父去偿命，你原谅师父，好不好？”

　　在这样的雨夜里，他的声音很轻，又有些颤抖。混杂着雨声，本该无法听得那样清楚，纪瑛却将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捕捉到了心上。

　　原主爱他，纪瑛比谁都知道。

　　“以师父的能力，用一生来赎罪，远比偿命来得有意义。”纪瑛说道，“以你的能力，其实什么病都难不倒你，对不对？”

　　白及抬眼，眼中腾升起希望。

　　他有些紧张地收紧了自己的手指，而后又慢慢松开。

　　“好。”他说，“用一生去赎罪，瑛瑛，你……还愿意和师父一起吗？”

　　纪瑛心脏一顿。

　　源源不断的心愿之力涌入胸口，似乎在叫嚣着：答应他。

　　她回过头，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子渊。

　　子渊同样看着她。

　　她想和子渊一起，可原主想和白及一起。

　　这是原主的身体，她又该拿什么对子渊负责呢？

　　他从前被父母抛弃了一次，后来被同门陷害了一次，如今，又要被她抛弃一次吗？

　　纪瑛要走了。

　　因为原主产生了更加强烈的心愿。

　　她想回来，与白及一起，共同悬壶济世，游历一生。

　　纪瑛忽然关住门，将白及挡在外面，飞快朝子渊奔去。

　　她一下扑在了他身上，将他紧紧抱住。

　　“子渊。”她说，“你可别忘了我啊。”

　　“我难得碰见一个……我这么喜欢的。”

　　子渊愣了一下，抬手停在空中，有些犹豫。

　　“怎么了？”他问，“要去哪里？”

　　“不知道啊，子渊。”纪瑛在他怀里摇了摇头，随后踮起脚尖，在他唇边轻轻印上一吻，“子渊是世上最好的子渊，如果……你能和我回去，就好了。”

　　“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而她只是紧紧抱着他，没有说话。

　　门外的白及手轻轻抬起，也终究没有敲下。

　　或许，他该给她一些时间。

　　他等得起。

　　而子渊也终于深呼吸了一口气，紧紧回抱住了纪瑛。

　　雨夜漫长，尽是凉意。

　　阿亮坐在不远处的瓦砖之上，曲起一条腿，静静地看着月亮。

　　雨同样也浇在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