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告诉我，他和徐念达成了约定，他要嫁祸丁露儿，让她从我的生命里消失。我看着唐城，不知道这个决定到底来自谁，我甚至不知道我面对着这具躯壳，是在对谁说话。他看着我的犹豫，对我说，‘这是我们两个协商的结果，我和唐城，都同意’。”

　　苏诺后脊发凉，她看着江然眼里明显的红血丝，她开始心疼起面前这个男孩。

　　“我和他打了一架，但我说服不了他，他说自己已经决定了，如果我不配和他，他只会白白死掉。”

　　江然手一摊。

　　“我妥协了。”

　　苏诺从未发现自己的语言如此匮乏，她想不出一句话来安慰江然。

　　“我看着丁露儿的视频，就像在看着唐城和夏晴心的死亡倒计时一样，我毫无办法。我没办法告诉杜阿姨真相，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唐城没有忘记她，唐城看起来像是忘记她，只是因为夏晴心不认识她。这种听起来就不通顺的话，我怎么告诉她。”

　　江然目光幽怨，凝视着苏诺的眼睛。

　　“25号，我接到了唐城的电话，他让我去一个有很多目击证人的地方，做什么都可以。我知道，这一天到了。”

　　他闭上眼睛，缓了口气。

　　“然后我去酒吧，一遍遍唱，我要，我疯，我要，我爱……我嗓子唱哑了，有人听不惯我一直在驻唱台上嘶吼，过来阻止我。但我不想停下，他就打了我。我当时，没有知觉，只觉得痛苦。”

　　江然眼底乌青一片，他的眼泪滚烫，要把自己烫的皮开肉绽。

　　他突然想起什么，抬头看向苏诺，“柳院长告诉我，你也懂得花语，你能不能告诉我，晴心……”他顿了顿，“唐城在宿舍里养的花，是什么？”

　　苏诺回忆起案发现场被折断的花，她舔了舔唇，声音淡淡，“落新妇。”

　　江然盯着苏诺的眼睛，她继续说下去，“我愿清澈地爱着你。”

　　苏诺不忍再看江然的脸，她垂下眸子，听到江然撕心裂肺的抽泣声。

　　杭安静静看着江然，回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模样，那时候，他还不知道眼前这个孤傲冷漠的小子，生命里有过多少汹涌波涛，他看到的只是一个沉寂的江然，因为他孤身一人，踏过了海浪。

　　他不由得对江然有些心疼，伸手用力拍拍他的肩膀。

　　苏诺回忆起唐城曾经在心理咨询室里对叶青说过的话，“他是孤儿，在孤儿院长大，有一个很喜欢他，很照顾他的奶奶”，如今看来这些都和夏晴心的生活如出一辙。

　　还有那句“她不可以喜欢江然”，大概也是发自内心。这么看来，唐城在心理咨询室里并没有说什么谎，只是说话的人不是唐城而已。

　　苏诺手机亮起，看到石颢发来的消息，她拉上杭安回到办公室。她深呼吸，让自己从情绪中清醒过来，她接过楚陌陌递来的纸巾。

　　“我们获取了小说网站里所有的内容”，石颢把小说网站的内容展现在电脑上给苏诺和杭安看，陈点在一旁记录。

　　“沈墨？”苏诺眼前划过一个熟悉的名字。

　　“嗯”，石颢点点头，“里面有沈墨找徐念制定杀人全过程的记录，还有，徐念自己的身世。”

　　石颢继续说下去。

　　“徐念以前和宋闲是同一家孤儿院的孩子。”

　　看到苏诺疑惑的眼神，石颢解释道，“宋闲是秋秸案的死者，他的本名叫宋闲。他们的生日凑巧是同一天，当时孤儿院的院长给他们一人做了一个铃铛作为生日礼物。因为是院长亲手做的，所以声音与其他铃铛都不同。”

　　苏诺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当时有一对夫妻来领养孩子，这对父母原本已经决定了要领养徐念，在去见她的路上，他们看到了蹲在地上画画的宋闲。这对父母都是画师，他们很喜欢宋闲的画，于是就临时决定收养了宋闲。这件事，徐念一直记恨在心。”

　　石颢声音低低的，没有起伏。

　　“后来沈墨听说了她犯罪设计师的名号，找到她让她帮忙找一个无名无姓的流浪汉整容成秋秸。她找人把宋闲骗到自己所在的城市，在这座城市无依无靠的宋闲流浪了很多天。徐念装作无意间在街道上遇到他，把他送到医院，给他换了一张脸，让他顶替秋秸生活下去。”

　　“整容？徐念哪来的钱。”苏诺犹豫片刻开口问道。

　　“你还记得死者身体上腰侧和肋骨的位置有刀口吗？”石颢问。

　　苏诺点点头。

　　“这两个刀口不是沈墨想要改变宋闲的DNA，而是徐念把宋闲的肝和肾作为整容的交换，卖给了医院。”石颢说道。

　　苏诺眉头猛地一跳，她惊讶于徐念步步为营，也惊讶于他们非法交易。

　　“后来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沈墨再次找到徐念，设计了杀害宋闲的方案。”陈点接着石颢的话说下去。

　　“所以聪明的不是沈墨，而是徐念”，杭安冷声开口。

　　“她想要考验人性”，苏诺开口说道，“让两个最爱江然的人，共用同一个身体。”

　　“夏晴心和唐城，明明没有做错什么。”陈点叹息开口。

　　“死也不过就是失去一切”，苏诺回忆起唐城在心理咨询室里对叶青说的话，“可能那个时候的唐城和夏晴心都觉得，干脆地死掉好过这样活下去吧。”

　　“江然也很痛苦”，楚陌陌弱弱开口，“面对两个自己最在乎的人，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因为自己的选择，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又要为了自己，约定赴死，嫁祸丁露儿，给自己换来没有网络暴力和校园霸凌的生活。”

　　“他为什么害怕自己的父母？”陈点回忆起第一次见江然的时候，提到他父母时，他眼中闪过的慌乱。

　　“他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重要的人了”，苏诺重重叹气。

　　“杜娜如果知道自己关心和监视了这么久的孩子，并不是因为不爱她，而是因为身体里已经不再是唐城，会是什么反应。”杭安垂眸，为她叹息。

　　“唐城到死，都是爱着她的”，苏诺接上杭安的话，“这一点有必要让她知道，即是所有的真相她都不知道，这一点她也必须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