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下。
屈泊尧棕色眸瞳内浓烈的期待情绪,在须臾间被收敛得干干净净。
表情又回到一开始的寡淡漠然,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过是场虚无的梦。
男人唇角扯了个不咸不淡的弧度,丢下几个字。
“去给你弄醒酒汤,等着。”
话落,他起身离开。
高大的身影被光拱托成光斑,落在秦北羽眸内成了无法忽略的存在。
他侧身自然地躺在床-上,两眼盯着桌子上的相框,眸色混沌,一颗心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脑袋全被屈泊尧刚才说的话塞满。
随着周围那股松木香渐渐消失,他伸手无意识地抓两下,像是想留住什么。
视线往下望着空荡荡的掌心,心底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忽然急了。
他的皮鞋在进门时早就让屈泊尧帮忙脱掉了,此时光着脚跑下楼,略有些狼狈地冲到厨房。
厨房是开放式设计,屈泊尧正背对着,有条不絮地准备醒酒汤的食材,听到脚步声皱眉停下动作。
“屈泊尧。”秦北羽的声音在颤抖,似乎经过一番心里斗争后才大声质问出口,一字一顿。
“我们现在不好吗?”
说话的同时,他眼眶渐渐热起来。
两眼赤红,有什么情绪在奋力挣扎。
“你为什么,一定要逼我!”
他们是别人眼里的律政双才子,旗鼓相当、相互成就的对手,锋芒毕露。
私底下又是关系很好的朋友,能斗嘴说笑。
维持这个现状对谁都没有坏处,为什么就一定要逼他去承认心底那些日夜滋长的、不能与别人道出一二的隐秘情愫。
屈泊尧回过身来,撩起懒散的眼皮。
看到他红着眼的样子,心里像是被虫子啃咬一般,密密麻麻的痛感传遍四肢百骸,垂在裤缝上的手指动了动。
他声音依旧低冷:“我没有逼你。”
过了会,无奈地浅笑。
“我如果逼你,就不会是现在这样的局面……”
至少,目前为止,没人见过他失控的模样。
也没见过他露出真实的自己。
“你就是在逼我!”秦北羽嗓音嘶哑,语气很冲地截断了屈泊尧的话,眼睛猩红,夹杂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戾气。
好笑的是,明明是律师,无论何时怼起反方都能逻辑清晰有序、理由不带重复逼到人节节败退的他。
如今对着屈泊尧却连一个论据都说不出来。
对峙许久,秦北羽似豁出去,咬牙切齿道。
“随便你,你要和谁在一起就在一起,明天结婚生子我都管不着,是你的自由。”
“大不了我们各娶各的,谁也不耽误谁!”
说完,作势就要走。
但人还没走两步,后面传来塑料袋被撞掉在地的响声。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猛力将他强行拽住,拉住人扯回来。
秦北羽挣扎几下,但本身喝了酒就使不上力,被屈泊尧压制得毫无还手能力,怎么都挣脱不开。
这货平时健身的力气,是不是就用在欺负他身上啊!
欺人太甚!
“你还想我怎么样。”
秦北羽放弃挣扎,瞪着他,脸色黑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眸底却越来越红,浑身战栗。
屈泊尧五官冷峻而料峭,眼睛压着翻涌沸腾的情绪,表情有些许挫败,声音含笑。
“不相亲了。”
也不逼他了。
父母那边他自会有一番说辞能搞定,他不想做的事,还没人能逼他。
反正人,这辈子已经认定。
时间长短问题罢了。
他总会把一切障碍都清除干净,让他光明正大、没有后顾之忧地待在他身边。
以另外一个身份。
四目相对。
秦北羽看懂了他表情的意思,眼眶开始泛酸,心口一阵一阵的似乎被什么填满了。
而后傲娇地撇着嘴笑了,什么气性都没了。
屈泊尧单穿一件黑衬衫,垂感极好的布料勾勒出肩宽腰细的身形,松手改撑在他的两侧。
手臂肌肉充满线条感,眉眼间的特有的冰-片般的棱角感,身形一动,衣料下快快紧实的肌肉若隐若现。
看起来十分禁-欲,很拿人。
“去,给我煮醒酒汤去,脑袋疼死了,你还气我。”
秦北羽克制地别过眼,随意拿脚踹他几下,开始理直气壮地指使。
屈泊尧拿他没辙,走回到厨房内,捡起塑料袋继续捣鼓醒酒汤的材料。
他没怎么下过厨,水平也仅止于泡个方便面,大理石台面放着个手机,播放着烹煮教程。
火苗窜起,男人的姿态闲散,每个步骤却格外认真,仿佛什么厨艺大师倾注心力为所想之人做-爱心料理。
暖黄灯光下,气氛随之上升温馨。
秦北羽的目光片刻不离地盯着他,酒意消失了一大半,神色平静,语气却像是下定决定般郑重。
“再给我点时间吧。”
未来,或许他能给出他想要的答案。
翌日。
早上八点。
池嫣难得早起,乔装打扮一番后和哥哥、父亲在客厅集合,手里拿着早就备好的一束鲜花。
特意再喷了点水,露珠缀在花瓣上,娇艳欲滴又芬香。
今天是母亲的忌日,而她最喜欢鲜花。
秦梦予知道在凌池心里母亲占了很重位置,一大早也赶了过来陪同。
四个人下楼,走出楼道门便看见了半倚在车旁的宁泽延。
男人眼底一片乌青,手里还拿着一截冒着零星火光的烟。
狂风骤乱,还带着下过雨的潮湿,将他的额发都吹起,映出漆黑凌厉的眉眼,整个人显得无比料峭。
看样子,是熬了一夜没睡。
难得的狼狈。
看到他们出现后,目光紧紧盯着池嫣,喉咙艰涩地吞咽几下,发出一个很哑的音节。
“嫣儿。”
池嫣置若罔闻,踩着高跟鞋继续往前走。
凌峰和凌池紧随而上,直接无视宁泽延的存在。
秦梦予有点心疼地看着小侄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选择跟了上去。
这又是何必呢。
没过多久,车子启动,无情地扬长而去。
宁泽延没过多犹豫地转身开车跟上,狭长的黑眸压着太多情绪。
油门踩紧,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以为喝酒能够将那些蠢蠢欲动的思绪镇-压住,但酒越喝越清醒,思念如浪潮般汹涌。
克制不住的,只想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