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的神话传说之中曾记载：在六界依旧处于混沌之中，海水沿着南方向东流之时。在这海之外，甘水之间便诞生了一个女子，此女子是为月母，担任着调和阴阳的重任。

　　而和她同时诞生的男子是为日父，他们以阴阳合历，推移着这个世界，而人间的人们自然也通过这冷热季节的推移循环而安然定居、繁衍生息。

　　“在这个故事当中，人类不停地发展，从最初的几百万到上千万人，而后来又有更多的人出现。这之后，天地渐渐地稳固了下来，神族、仙族、妖族、魔族、鬼族也渐渐分离产生。就这样六界正式诞生。而在这个庞大的世界里，有山川河岳，有草木花朵。这里有大地，有森林，还有人类繁衍的地盘。而人类生活的地盘，则被称之为凡尘！"

　　"那么接下来呢，王母的职责是什么呢？王父呢？王父又在干什么呢？"

　　望着眼前十分可爱的孙女，沈无霜微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似乎又深了一些。

　　听着孙女的提问，沈无霜坐在椅子上摇了摇，思绪不经意的漂浮回了那万年以前。

　　那个时候......

　　自沈无霜有了意识开始，她便一直生活在大海东边的山旁，每一日她的生活都十分简单，那就是安排每日每月的月亮值守天空，闲暇之时便会走到大海岸旁观赏月亮升起后绽放的萤花。

　　萤花伴日月而生，白日里太阳照射越多，夜晚之中时便盛开的更加美好。

　　那时的六界还未有其他，除了每每欣赏泛着淡淡蓝光的萤花以外，能让沈无霜感到心中有别样滋味的，那大概就是远眺那海中之人了。

　　她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她浮于空中，随着月亮一道升落之时。

　　大海波光粼粼，被月亮皎洁的光芒淡淡照耀，泛出一层银色光辉，仿佛镀上一层轻纱一般。

　　在这样虚幻的色泽之下，他身影如梦似幻，仿佛不属于真实存在的，只有在月亮升起之后才显得真实。

　　那个时候，他正背对着自己而立。

　　沈无霜知道他背后是浩瀚无尽的海域，他就站在大海之中，仰头望着漫天星辰，身形高瘦修长，却不显得孤寂，反而透露着一股淡淡的孤独与忧郁，似是在等待着某种奇异的存在。

　　她那时不知道他是谁，为何会出现在那广阔的大海之中。

　　两人之间隔着无穷距离，无法靠近，但她却似乎能够清楚地看到他眼眸中闪烁着的点点光华，他仿佛能够看破虚妄，穿越遥远，来寻找他的归宿。

　　那一刻，沈无霜突然觉得自己心跳加速了许多，那种悸动的感觉让她的脸颊有些发烫。

　　她想要再近距离看看他的容颜，但她却不敢。

　　时间飞逝，就是在这种不知不觉之中，他们彼此凝望了三百年。

　　这三百年里，他们似乎成为了这个世界里陪伴彼此亲密却又陌生的归宿，他们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无法相见、没有认识。

　　就这样的在三百年之后，沈无霜曾在距离大海不远处的岸边见到了他。

　　那时她一如往常一般的来观赏萤花，而他则是停在那颗大海之中巍峨高挺到见不到头的树后。

　　她看着他一步一步游向自己，而他，也同样看着她。

　　两人都没有说话，就那样彼此凝视着对方。

　　那时的燕玄身穿着白色之袍，面容被遮住，看不清容貌。

　　他仿若朝她微微一笑，而后将手中一颗散发着幽光的石球递给了她。

　　"这个送给你。"他说着。

　　他的声音十分低沉，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一般清脆悦耳。

　　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天地间还有如此美妙的声音，竟比那月亮所发出来的声音更令人陶醉。

　　那个时候她的心中满怀疑惑，却又带着几丝期待。

　　她接过石球，握紧在掌心之中。

　　那时的他却并没有离开，而是伸出手抚摸了她的秀发，轻叹了一声，随后朝她道："这颗石球，叫做'月亮泪'。"

　　"月亮泪？"

　　他的手指修长，十分好看。

　　她望着那石球散发着淡淡暗红光芒，心不由的一惊，而他却并没有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已经收回了手，并对她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那时的沈无霜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涌上一阵失落。

　　他走了......

　　那颗石球似乎在告诉她，这就是他送给自己的礼物。

　　沈无霜细心的保管起了那颗散发着暗红色光芒石球。

　　只是她却不曾想到变故来的如此之快，不过须臾之间，他们建立了千年的联系就那么迅速的随风飘散了。

　　......

　　想起那天的事情，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而那个男子，沈无霜一直在寻找他的下落，但之后的很久很久里，再也没有他的讯息。

　　后来，六界秩序建立，天道开始整治六界，神族、妖族、魔族、鬼族和人族诞生，除五界以外还有一界为荒芜混沌。

　　而作为月母的她则自此生活在了神族，但仿佛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

　　她想或许是他们有缘但无分，哪怕是在六界蛮荒之中默默地陪伴了彼此千年，但最后却也没有机会真正认识。

　　自此之后，变故发生，神族开始因为神力血统逐渐灭亡淘汰，许多神族为了逃过这场劫难，他们不得不转世投身，或为仙族或为人族。

　　除了少部分保留了下来属于神族的纯真血统以外，多数神力血统都在转世投身之中消失散尽，没有机会再为神。

　　而沈无霜也和其他神族一般跃下了神坛，投身成为了仙族沃野之中的一名小仙，她失去了神力、失去了记忆，当然，也忘记了他......

　　看着眼前已经闪动着泪水，微微闭上了眼睡过去的王母，女孩伸手轻轻拂过她的面庞，随后便离开了。

　　......

　　“无霜......无霜？”

　　感受着自己似乎有些湿润的眼眶，沈无霜缓缓睁开了已经有些皱纹的眼，入眼之间便是那个自己在睡着之前想着的人。

　　“我睡着了？囡囡呢？”微微呼出一口浊气，沈无霜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离开了躺椅。

　　“她应当早走了，如何？你怎的在这儿睡着了？”燕玄拉住了她，面上的神情似乎也和曾经时一模一样，只是他们似乎都老了。

　　“下午囡囡问了我好些事，我想着我们以前的事就睡着了。”沈无霜笑了笑，跟在燕玄身旁进了屋。

　　“是吗？你竟还记得？”坐在熟悉的几案旁，望着脸上俊容依旧，但却已经有些老去的燕玄，沈无霜微微眨了眨眼。

　　“可我都不是记得很清了，夫人，你还愿意和我讲讲吗？”

　　他再次开了口，声音依旧沉朗，但沈无霜却知道他已经不再是曾经的那个少年郎了。

　　“好。”

　　她微微点了点头，开了口，似乎十分自然的，他们依偎在了一起，听着彼此娓娓道来。

　　她讲着她与他的过往，从他们刚见面，到说话认识，然后再到他们之间的一切，一桩桩、一件件，亲眼目睹，似乎还历历在目。

　　他们的爱，就如同他们现在所拥有的时候一样，依旧那么坚定，那么牢固。

　　"你还记得那个石球吗？"

　　"我怎么会忘记？不过它在哪儿去了？"燕玄看着她，带着笑意。

　　她趴在他的胸口前，也笑了："被我弄掉了。"

　　"掉了？如何会掉了？"燕玄有些诧异的问道。

　　沈无霜摇了摇头，满脸都是回望的神情："神族神力血统遭劫难，你那时已经居仙族留虚山自当无事，但那时我们逃的逃，死的死，我被逼无奈只能跃下神坛，我还记得那时我应当将那石球带在了身上，想着以后或许还能找到你，只是不曾想到，待到仙族沃野时那石球已然消失，我猜大抵是消散在了坠落之中。"

　　"或许真是如此。"燕玄有些感慨，"不过似乎也没什么遗憾的，那个石球或许已经不在了，但你身上如今却还有。"

　　“还有？”沈无霜坐起了身来，似乎有些费解。

　　直到燕玄望着她胸口上悬挂的那枚红宝石模样的戒指，沈无霜才恍然大悟过来。

　　“原来这枚曾经可以号令魔族大军的戒指也是石球所筑？”沈无霜的语气有些激动，甚至是有些狂喜的。

　　"是的。"

　　燕玄的嘴角浮现了浅浅的弧度，“天地混沌之时我便已经搜寻到了不同的天然石球，送给你的是最特别的一颗，只是曾在送给你之前我便单独熔出了一块，后来到了魔族之后曾用这个独一无二的石球煅造出了这枚红宝石戒指，以此来代表号令军队独特的权威。”

　　“竟是这样。”沈无霜垂眸看着那枚戒指，因为她确实没想到这石球虽然在她跃下神坛时化作了齑粉，但燕玄竟然还留有一小块，最终还做成了戒指，送到了她手上。

　　他们之间的缘分，似乎并不是她曾经以为的有缘无分，而或许是天道所说的颇具考验的独特缘分......

　　"你可还记得那日我送你石球之时，我曾对你说过的话？"

　　沈无霜点了点头，“你不是和我说这石球的名字叫做‘月亮泪’吗？”

　　随即看着燕玄摇头的模样，沈无霜诧异了起来，又疑惑道："难道你还说了别的？但我确实不记得了。"

　　"那日我的确没有说什么，但是却是用传音术与你说句：要等我。"

　　燕玄笑了，笑容中带着一抹宠溺。

　　"啊？原来那么早你就对我说过这些话了？我倒是有些笨。"沈无霜笑了，笑得极为开心。

　　"无霜，我的无霜。"他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缱绻和温柔。

　　"嗯？"沈无霜抬眸看向他。

　　"你不笨，我的无霜真的很聪慧，若你真的如你所说那般笨，那我们如今或许都不曾在一起，早已错过了。"

　　他的话语中带着深深的爱恋，让她忍不住想起了过往的种种。

　　他们之间经历的一切，似乎就像影子一般的在她的眼前播放，沈无霜的心头不禁升腾起了浓浓的感触。

　　"我知道。"她笑了。

　　"你......是否怪我？"

　　她有些忐忑的望着燕玄，虽然这件事她并不是故意忘去，但毕竟是她确实没有收到并信守承诺，她害怕他会责备她。

　　"我怎会怪罪你？"

　　他摇了摇头。

　　"那燕玄......如今回首我们的半生，你还记恨我吗？"沈无霜想到着他们之间所发生的所有一切，目光似乎有些躲闪了起来。

　　"记恨？不，怎么会，只是觉得，我与你的过往似乎很遥远......遥远得让我觉得好像是在做梦一样。"燕玄微微笑了笑。

　　他知道，她对曾经的那次大战一直十分后悔。

　　"做梦一样......"沈无霜喃喃着，眼神似乎飘忽了起来，忽然她再次开了口，仿佛一句无心之话朝他问道：“那燕玄，你会一直爱我吗？”

　　"傻瓜，为什么不呢？"燕玄轻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发，声音温柔，"我会一直爱你，你也要一直爱我，哪怕是陨落我们也不能分开。"

　　听到燕玄的话，沈无霜似乎才回过神来，她微微松开了燕玄，仰起头来，脸上露出了一抹浅笑。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以后我就不会再离开你了。"

　　"嗯。"燕玄应了一声，伸手捏住了她的鼻尖，"你啊......一直像一个小孩。”

　　是啊，她在他的面前一直像个小孩，但也仅仅只在面对他时，沈无霜才会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似乎就如那句话所说的一般：被爱就仿佛有后盾。

　　转头之间，沈无霜忽然望见了一旁的铜镜，那镜子里倒映着她和他，他们仿佛已经经历了许久的风霜，早已从爱情沉淀出了亲情，她的眼角微湿，紧紧地握住了胸口前的那枚同一块石球所筑的戒指。

　　燕玄随着她的目光侧头看了看，随后又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傻子，哭什么呢？"

　　她摇了摇头，忽然笑了，抓住了他的手，道了一句，“燕玄，我们再去一次人间吧。”

　　“好。”

　　他没有停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

　　看着眼前已经不复从前的宅邸，沈无霜拉住了燕玄的手，微微一笑，他抱着她在无人看见之处悄悄飞上了屋顶。

　　看着眼前繁华的人间，似乎和从前一般不曾改变，灯笼红火、明灯四射，一如他们曾经相见时模样，原来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们就一眼万年了。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