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森看了一眼我背上的大青石板，又瞧了一眼偏西的月头，说道：“这残魂出了墓穴，就不能在阳间停留多时了。咱们得赶快回道教堂，然后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他不管我的疲累，只是一个劲儿的催促，好在这里偏僻，而且四方镇夜里就甚少有人外出，除了偶尔几个醉鬼和流连庸脂俗粉之地的登徒浪客，我们就没瞧见别人的身影。

连着过了几条街巷，我们总算是回到了教堂的后院，余森打开了柴门，把我让了进去。

他领着我，就来到了后院的一处柴堆边，从砖墙上一阵搓拿，蓬的一声轻响，那本来堆积着的柴火居然缓缓地朝上面拱了起来，从偏侧露出了一道小门来。

余森一马当先，自然是手掌油灯，迈步而下。我则亦步亦趋，颤颤巍巍地在一个熟悉的环境中走入了一个陌生的地下石洞里。

今夜的一切都如此透着诡秘。我先前为人胁迫，参与了挖人祖坟极损阴德的怪事，如今又亲眼见到自己所熟悉的教堂之下，竟然别有洞天。

我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眼前一黑，就差点一头栽倒在了地上。这算个什么事情。这教堂是我亲自监督，可以说一砖一瓦，都是我费尽心思才得以健全的，我此生最大的骄傲，不是能全身心地侍奉那高高在上的圣灵，而是在这里，这间教堂，它会是一座丰碑，屹立百年，向后人宣扬着我做为一个虔诚的教徒，为自己的教会，为基督的圣旨奉献了怎样的力量。

如今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虚妄，我怎能不感到灰心丧气呢。

“怎么，你没想到吗？”余森拍了下那坚硬的石壁。在此之前，他已经将石室之中的火把都点燃了。

就听见一阵扎扎机关响动之声后，我们先前下来的石阶已经缓缓退到了一堵石墙之后。这里成了一间密室。一目了然，空空如野的密室。也许，得剔除出两个人，一袋骨头和一块大青石板。

余森要我把石板放在了石室的正当中，我随手解下了那个布袋，把那些骸骨都一股脑地丢给了他。

“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在我的教堂之下，为什么会有这么一间密室。我却从未知道。”我愤怒地朝他吼道。这是我的底线，这曾经是我的尊严，你们到底背着我，做过了一些什么事情。还是说，本来的我就是被你们牵扯的一个木偶，你只需要紧随指挥的动作，不要过问其他。

余森盘膝而坐，说道：“陆华牧师，你修建这座教堂一共用了多少银子，用了多长的时间？”

我虽然不是很精打细算，但是某些个大概还是了解的。

“我一共用了七百五十二两银子用来修建教堂，至于时间，半年出头，不到七个月，我就让四方镇拥有了一座教堂。”

余森笑道：“不到七个月，看来你还是不清楚啊，要在这里修筑一间如此规模的教堂，如果你只用当地的工匠来做工的话，恐怕你一两年是难以见到你的主人的雕像挂在了墙壁上了。”

“你的意思是什么？”我顿时有些警觉。

“这座教堂为何七个月就能竣工，这是我们精心的杰作，你所请来的那些工匠，大部分是我们的手下，他们没日没夜的在上面赶着工程，还有在下面修筑着横竖交错的一些密道。这才是我们实力的体现，而你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至于浪费了多少银子，至少比你刚才所说的七百两要多上十倍不止。”

“什么？七千两银子？”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之人顿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四方镇里的藏宝到底大到了怎样的地步，让一个堂堂的教会会下如此的血本来对一个尚未经过证实的谣言买单。”

“多少财宝？这么说吧，据我们所知，当年李自成起义，领兵打到了山西，他们一路上挖掘了多少王公大臣以及历朝历代的帝王陵墓啊，光那些财宝和文物，据传闻说言，就占了有一千多俩马车。在此地，为了能够轻装上阵，他们在当地挖出了一个陵墓，把那些财宝都堆积起来，真是金山银山也不为过啊。你说这是个怎样的规模。可惜的是，李自成空有帝王运，却无帝王命，不过百天，就被闯关而入的清兵杀了个片甲不留。当事人都死了个七七八八，那些财宝也就无人问津了。”余森看着我，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贪婪的神色。

“这四方镇的乡民，空守着宝山，却不知道财宝到底在何处？那李木三的祖上应该就是当年的幸存者，他逃的性命后，就举家迁到了此地，安居下来，心中恐怕也是对这宝山别有心思吧，只是他那不知从何处得来的藏宝地图，看起来也只是一个笑话，那么大规模的草包怎么会轻易留下这么粗心的地图呢？后来为了地图，居然让李木三和李四两兄弟反目而丢了性命，真是不应该啊。”

“教会的意思是？”我问道，我迫切想要知道那平日里装作一副道貌岸然的教会，会怎么样对待这堆积如山的珍宝。

“教会的任务就是由你来做先头部队，顺利地在这里打下一个良好的声誉和基础，然后由我紧随其后，运用我独有的法术，来暗地里求证宝藏的具体地址，并且最后由我秘密地将之挖掘，转移，进而入了教会的金库里。现在正逢乱石，即使我最后查明了宝藏下落，你我也不能透露任何消息，否则将会前功尽弃，也会给这四方镇的百姓带来一场极其严重的灾祸。我知道你怎么看我，无论如何，你该明白，我只是代表教会，来求取宝藏的，人命关天这类事情，教会一般都是不轻易沾手的。所以，我要求你，尽量配合我，完成任务。不要带来意料之外的不好结果来。”

我看着余森，今夜的这只狐狸看起来如此的纯洁，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整个教会的大计划都摊开了明说。

“只是为了财宝？”我盯着那双锐利的眼神，好不退却。

“我以教会的声誉发誓，我们只为了财宝。”

余森斩钉截铁地回应道。

教会的声誉，它还有个屁的声誉啊。

“以你的生命发誓，你只为了财宝，而不伤及无辜的性命。”

我恶狠狠地纠正着他看似崇高的信仰。

“你。”余森有些恼怒了，但是他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污浊的空气，一字一吐地说道：“我以我的生命为誓，只为了财宝，不会伤及无辜。”

“好，从今天起，你我二人就一起为了教会的阴谋而工作了。你我需要彼此坦诚。”我说着，心中已经给自己判了死刑。此事一了，恐怕我也再难有面目面对这世间的云云苍生了。

到那时，或许以死谢罪是最好的解脱方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