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的残暴杀戮迟迟不见到来，反而是前面隐约传来了一声惨嚎。我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就看见那数只蛇奴，正呆立在当下，做出了一副攻击的态势，但是却纷纷扭转了头颅，朝高台之上看去。

高台之上，站立的是大胡子牧师，他此刻双手紧握着穿胸而入的飞羽，那羽毛已经变成了一抹金亮的火焰，从他的胸膛处开始燃烧，继而覆满了整个身子，他在哀嚎，但是脸上却感觉不到痛苦的神情，他穿着的布衣遇火自焚，露出了一条赤裸裸的胸膛来，那上面除了一些红色的灼痕外，就再也看不到任何的伤痕了。

而他身上所带着的那本黑皮圣经，遇到了怒火滔滔，顿时燃成了一本层峦的火焰，随之渐渐地在红光之中化为了灰烬。

徐芳轻轻地落了下来，从地上把我扶了起来，缓缓地退到了开阔之处，静默地看着这一具具呆立的蛇奴。

“看起来似乎我们蒙对了。”我悄悄地在她耳边说道。

徐芳冷哼一声，手指用力，我顿时感觉到臂膀上不止是酸疼，还有剧痛。

除了高台之上的大胡子牧师，在教堂大厅狼藉一片的残骸之中，还站立着一十二位神情肃穆的短衫灰衣人。他们仿佛被人一下子抽取了灵魂，只是懵然地站立在当中。忽然，一个身形摇晃，膝盖处发出了巨响，嗑碴一声，整个人顿时跌落在了尘埃之中。就像是一章乐曲的序幕，散落在四周的蛇奴随着巨响，个个都委顿于地，瘫软在了废墟之中。先前看起来只是有些铁青的脸色纷纷换了模样，露出了蜡黄的皮肤，进而迸裂开来，透出白骨，还不等我惊呼，那些白骨已然碎成了粉末，散在了木屑残渣之中。

“这算个怎么回事？”我的小腿和刚才的一个蛇奴硬刚了一下，现在痛地走不了路，只好借机扶在了徐芳身上，她白衣飘飘，但是触手极为冰凉。

“那本经文就是阵法的命门所在，既然烧了它，那也就是把余森设下的禁法给破了，这些蛇奴只是一些生前的幽灵被余森拘来，辅以蛇气鬼力而作出的半妖半鬼的存在，那烟消云散也算是正经的归路吧。”徐芳把我向外拱了一下，我连连倒退，一屁股坐在了一张残破的椅子上，那椅子承受不住我的重量，终于碎成了无数片，扑倒在了尘埃。

“呃，”高台之上传来了一阵轻响，我顿时神色紧张，以为又出现了什么幺蛾子，徐芳看着我横眉冷对的劲头，不禁笑出了声。

在一片残垣之中，大胡子牧师居然还没消亡，他挣扎着从废墟之中，爬出了半个身子。

毕竟先前和这大胡子牧师也算有些交情，看他这副破落的样子，虽然还不清楚他到底是怎样的状态，但是我还有些话语想要试着从他那里询问清楚，只得瘸着腿来到了他的面前。

陆华牧师听到了脚步声，挣扎着抬起了头，一头蓬乱的乌发下是那双透着和善目光的棕色的眼眸，他见了我，忍不住笑了起来，那胡子抖擞着，露出了半边乌漆的血色来。

“你现在是陆华牧师吧。”

我弯下了身子，看着他那双熟悉的眼神。

“小兄弟，你还好吧。”陆华牧师看着我浑身上下布满的血痕，不禁露出了愧疚的神情。

“不用说了，这都不怨你。”我把他掺扶着，靠近了墙壁之上。

他其实没有过错，刚才的一切都非他的本意，所以我看着他，陆华的衣服刚才被一股业火焚烧之后，露出了血色，但是那些刀痕之上却不见血丝，就是直白地翻着肉糜，我小心翼翼地让他靠在了耶稣神像之下，但是他根本没有疼痛的知觉。

“唉，”陆华牧师看着整间教堂的残破一片，心中也不免生出了几分惆怅来。

“你感觉怎么样？”看着陆华牧师眼中渐渐涌出的暗色，我不禁替他担心了起来，台下的那些蛇奴都已经灰飞烟灭了，只有牧师仍然半躺这里。

“多谢小兄弟的关心。”牧师强打着精神，看着我笑道：“我知道你来是为了什么，但是其实我自从被余森杀死之后，整个人就一直是浑浑噩噩，在一个梦境之中反反复复，后来他用了法术，把我变成了一个对他惟命是从的魂魄，在这之后，我也知晓了，那些奉他为特使的信徒都被他一一杀害，炼成了蛇奴，如今他不仅仅是把我们的魂魄锁在了这里，而且这条巨蛇，他的每一个关节都是用我们的骨骼加固而成的，所以只要巨蛇一日不死，我们这些魂魄就只能被他驱使着，做一些并非本意的事情，刚才的种种，好在没有给你带来太大的难处，还请你要万分的谅解则个。”

“我还得多谢你给我讲了一个很有价值的故事呢。”我制止了他的道歉，心中也为这个半百的老人生出了怜悯，他的生前的成就已经被余森完全的摧毁，生后还要被余森所掌控，我真替他感到伤心。

陆华牧师淡然一笑，两眼的光彩更省先前，他的下半身从脚面已经开始尘化，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漫上了下肢部分。

我知道他即可就要转化为灵体，消失在这个空间之中了，但是我还有问题没有找到答案，我抓紧了他的肩头，低声问道：“牧师，我想你赶紧回答我一个问题。”

牧师转过头来，看着我，眼神之中已经无法掩饰渐渐涌出的灰色来。

“余森先前来过这里吧。”我急迫地问道。

他只是点了点头，这时的尘化已经涌到了胸膛。

“他把那碎片放在了哪里？”

“碎片？”陆华牧师想了又想，还是没有记忆。

这时候，我怀中所捧着的只剩下了一个须发蓬松的脑袋。

陆华看着渐渐逝去的身子，只是笑了笑。

“余森出了教堂。”

一阵清风吹过，我半个身子已然淹没在了一片尘灰之中。

我看了下自己的双手，上面掌纹分明，只有一层薄薄的细沙，还能够告诉我，方才存在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