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泽居礼貌一笑，回握：“你好。”

　　 “妈妈！我可以玩平板吗？”小女孩抱着平板蹦蹦哒哒地跑过来，两只小辫子一晃一晃的，稚嫩的瓜子脸上挂着娇甜的笑，在注意到江泽居后，黑葡萄般的漂亮眼睛露出兴奋情绪，扳着陈杰的手指头说：“咦？爸爸，这不是那天的新郎官吗？”

　　 赵晴艺立马捂住安安的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安安，这个是泽居哥哥，要叫哥哥的。”陈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安安感受不到大人之间诡异的气氛，但她接收到了来自母亲的眼神警告。

　　 “哦～安安年纪小认不得人，哥哥别生气昂。”安安冲江泽居眨眼撒娇，唇边挂起浅浅的梨涡。

　　 江泽居微微俯身，笑着捏她软乎乎的婴儿肥：“哥哥没生气，你叫安安是吧，小家伙长得真可爱。”

　　 “谢谢哥哥夸奖，哥哥也好好看，比电视上的电影明星都帅。”

　　 林鹿扑哧笑：“这孩子随了你，嘴甜。”

　　 “我可不敢居功，我除了教孩子英语，其他的都归陈杰管。安安，去阿姨房里玩平板，对了，可不能乱动阿姨的东西。”赵晴艺嘱咐安安。

　　 等安安进了屋，陈杰也去厨房忙活了，赵晴艺招呼江泽居过来坐：“真是叨唠了，我先生公司临时放了假，恰好又是周末，我们一家三口都有空，就想着来看看鹿子，也没来得及提前说一声。”

　　 “没关系，对了，你先生一个人忙得过来吗？需要我进去帮忙吗？”江泽居问她。

　　 赵晴艺忙摆手：“哦不用不用，他都忙活大半天了，应该都快弄完了。”

　　 江泽居笑着点点头，视线落在满桌的甜点上，卖相小巧精致，由各个动物图案的小碟子装着，赏心悦目。

　　 “这都是我先生现做的，尝尝？”赵晴艺推了个圆碟子过来，里面乘着海洋色的樱花状糕点：“用山药和红豆做的。”

　　 江泽居尝了一个，酥/软清香，入口即化。

　　 口感不错，但他不喜欢甜的。

　　 “林鹿，你还吃！你是不准备吃饭了吗？”赵晴艺瞪她，佯装发怒。

　　 林鹿嘴里含着个火龙果小奶糕，无辜地嘟嘴：“不能怪我，陈杰的厨艺太好了，要不你们住几天吧？”

　　 “住几天给你做饭？你给工资啊？”赵晴艺好整以暇地看她。

　　 林鹿眼里闪着光芒：“可以呀。”

　　 赵晴艺没好气地瞅她：“给工资也不住，我们明天上班的要上班，上课的要上课。啧，我怎么记得你以前嘴刁得很，陈杰做的小点心你可是连看都不看一眼的。”

　　 “你不都说是以前了嘛，现在哪有资本嘴刁。”林鹿低着头剥葡萄，似是无意地说了这么一句。

　　 赵晴艺挑了她一眼，转移话题聊起林鹿的工作。

　　 江泽居听着她俩的对话，两手搭在膝盖上，手臂上的青筋凸起，狰狞地虬结在一处。

　　 “过来吃饭了。”陈杰端菜上桌，朝她们扬了扬下巴。

　　 江泽居起身过去帮忙端菜，出来时就见林鹿两眼放光地盯着一大桌子菜。

　　 “罗宋汤、糖醋荷包蛋、麻辣鲈鱼、虾仁打卤蛋羹、白菜卷酿肉、生蚝鲜虾煲、香煎豆腐、椰子鸡汤。”林鹿按个报菜名，抿着唇坏笑：“晴艺，你怕不是天天逼着人陈杰给你做饭吧，这厨艺进步可不是一点两点。”

　　 赵晴艺摆手：“欸，你少冤枉我，这都是陈杰自愿的，他做饭我洗碗，分工合理。”

　　 陈杰边分筷子边笑：“没办法，她每次做个饭都弄得跟命案现场一样，这我不得抢着干。而且啊，她做菜没天赋，害得安安只能躲在房间里吃零食。”

　　 安安正埋头舀着蛋羹，一听，圆溜溜的眼珠子立即瞪大：“爸爸你自己不爱吃别拉上我行吗？妈妈做的菜可好吃了，就你不喜欢。”

　　 此话一出，惹得全场大笑。

　　 随后她们就聊起了往事，江泽居插不上话，便安静地吃饭，眼神不自觉地去瞄林鹿。

　　 林鹿比起聊天，好像对陈杰做的饭菜更感兴趣，雪腮鼓囊囊的，眼眸亮晶晶的，相较于平常，添了份生机。

　　 这令江泽居有点不是滋味，同自己独处时，林鹿鲜少表现出这般活力，且听她俩方才的对话，她们闭口不谈的那个人，厨艺应该是相当了得的，把林鹿养得嘴刁娇气。

　　 而如今的林鹿身边没了那个人，所以才不得不一再地降低要求。

　　 江泽居的眼帘半垂，看着这一桌子的美食，忽然感觉食不下咽。

　　 自己对吃的方面向来是不挑的，也不会想着研究新菜谱，来来回回就做那几样菜，他乐得自在，却从没想过林鹿的感受。

　　 他的心口又一次泛起了酸涩感，不明所以，总觉得现在的自己像是病了般，动不动就不舒服。

　　 酒过三巡，林鹿又醉了。

　　 江泽居把人抱进了卧室，出来时听见陈杰在劝赵晴艺，声音温柔地一塌糊涂。

　　 “小艺乖，这菜辣你少吃点，晚会儿又该肚子疼了。”

　　 赵晴艺不满地嘟囔：“可我就是喜欢吃鱼。”

　　 “好好好，喜欢吃鱼好，老公明天给你买条大鲤鱼清蒸，任你吃，今天就......”

　　 “陈杰！你有完没完，一天到晚啰里八嗦，吃点辣菜怎么了，搁平时也就算了，来林鹿家还念叨个不停。”

　　 “妈妈，其实爸爸是为了......”

　　 “住嘴。”

　　 “哎好嘞。”安安乖乖缩回了头，继续玩自己的平板。

　　 江泽居在旁听着，明明是最普通不过的家常对话，他却从中品出了他难以企及的甜蜜温馨。林鹿是不会愿意怀他的孩子的，她心里存着的是别人。

　　 因为陈杰要上早班，赵晴艺也得赶着去给学生们上早八，所以在帮忙收拾完后，他们也准备离开了。

　　 江泽居作为主人自是要送，可赵晴艺没有上车，请他去附近的咖啡厅小坐，留父女俩在车里等她。

　　 赵晴艺挑了块偏僻安静的地方，静等着江泽居入座。

　　 看样子，是要交代给他一些关于林鹿的事。

　　 赵晴艺和林鹿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女性形象，她生了一双魅惑人心的狐狸眼，下巴儿尖尖，红唇翘鼻，给人一种刻薄难以亲近的感觉，加上齐肩黑直发，干练利落的气韵扑面而来。

　　 “你们这种关系，有三四个月了吧？”

　　 江泽居淡淡地“嗯‘了句，没什么情绪地看她：“赵小姐有话就直说吧，你先生和孩子还等着呢。”

　　 “如果我没猜错，你们应该还是没做过吧？”赵晴艺两手交叉叠在胸前，身形往后仰靠，她的脸上收起了原来的随和，颇有几分严肃地看他。

　　 江泽居沉默地点头。

　　 赵晴艺一副了然姿态：“我就知道会这样，行吧，林鹿也不是会在乎钱的人，估计这会心里全当做慈善呢。”

　　 “是她不愿意我碰。”

　　 赵晴艺挑起眼尾，笑起来没什么温度：“那你就真的不碰？那么漂亮的姑娘你也忍得住，哦，也对，听林鹿的意思，你是有心上人的，而且你这人心高气傲，她当初拿钱逼你，恐怕你到现在还觉得同她做是在辱你人格。”

　　 赵晴艺望着窗外叹息：“其实早在她俩分手后的第二年，我就已经在帮她物色对象了，医生，教授，律师，程序员，设计师，工程师，国内的，国外的，黄种人，黑种人，白种人，她林鹿想要哪样的没有。可她非得由着性子花钱找对眼缘的，好了，现在找着了，不说七分像也有六分像吧。”

　　 “你想表达什么？”江泽居隐隐不安。

　　 赵晴艺耸肩：“我能表达什么，她无非就是喜欢这种面相的嘛，早知道是这样，当初就该照着这个模子找咯，说不定早成了，不过现在也不晚，我在北贾挑着了一个，m大中文系的，上课看林鹿画的《破塘疯》，被我给缴了。我说了他好几句，他都乖乖认错，可偏偏不认同‘这是没营养的书’，其中妙处被他说得头头是道，满心满眼都是对林鹿的欣赏和认可。你说我要是告诉他，有个机会能够让他和仰慕的画家来一段露水情缘......”

　　 “不行.”江泽居猛地拍桌，一双猩红的眼直瞪她，颈脖的青筋凸出，狰狞地交织虬结成网：“林鹿不会同意的。”

　　 赵晴艺不甘示弱地两手撑案：“我会说服她同意。”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瞬息间坠至冰点。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们另找人帮忙你不应该是最高兴的那个人吗？”赵晴艺出声冷笑。

　　 江泽居也不懂自己的反应。

　　 对啊，他才是最大受益方，可为什么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反倒一想起林鹿要和别的男人做那等事，体内就传来五脏挤压扭曲痉挛的痛感，简直到了要发疯的境地。

　　 “不必了，我会替她达成心愿。”

　　 “那孩子呢？生出来之后你能保证不纠缠她们？”

　　 江泽居的下颌紧绷，薄唇抿成了直线：“合约上有这一条，违者赔偿双倍价格。”

　　 “好，这样我就安心了。”赵晴艺笑了笑：“那你可得在这一年里让我听到林鹿怀孕的消息啊，不然的话，到时候我照样会撮合林鹿和别的男人。”

　　 江泽居不欲同她多言，这个人的眼神太有穿透力，他总感觉赵晴艺三言两语就能勾出他暴走的情绪：“你要没什么事我就先上去了，林鹿喝醉了一个人在楼上我不放心。”

　　 “你确实该上去了。”

　　 江泽居一下就捕捉到了赵晴艺暗含深意的眼神，他不再停留，转身就要离开，赵晴艺却忽得叫住他。

　　 赵晴艺从包里掏出了一盒未开封的药给他：“避/孕药。”

　　 江泽居的眼神瞬间阴冷。

　　 “别误会，普通的糖果而已，林鹿第二天肯定会去药店买避/孕药的，到时候你就悄悄给换了。”赵晴艺笑着把药塞进了他手里。

　　 门外的陈杰找了进来，赵晴艺踮起脚冲他招手，先一步出去。

　　 江泽居关上门，随便找了个抽屉丢那盒药，嘲笑赵晴艺多此一举。

　　 林鹿只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又不是不想要孩子。

　　 他先去卧室看了眼林鹿，然后洗了个澡出来，关了客厅所有的灯，亦如第一天的晚上，他只在腰间围了条浴巾，可心境已截然不同了。

　　 林鹿缩着手脚窝成一团，安静柔丽的侧脸惹人生怜，极具压迫感的高大黑影将她笼罩，江泽居盯着小小的她迟疑了一会，听人说，爱蜷缩着睡的人是极没安全感的。

　　 林鹿的安全感被谁剥夺了？

　　 江泽居的脑海闪过了一个令他难受的答案，成绺的短发末端滴坠着水珠，沿着他英挺的鼻梁滑落，滑进线条贲张的胸肌不见踪影，他身上的水都没擦干，肌肤上还氤氲着湿/热的雾气，却不管不顾地逼近林鹿。

　　 他粗暴野蛮地撕扯开林鹿的小衣，死死盯着熟睡的娇嫩鹅蛋脸，捏着她的下巴粗鲁摩挲，表情森冷宛若刀锋，仿佛不是要赴欢/爱，而是上阵杀敌。

　　 林鹿，是你让我心窝子疼的，别想着我会待你柔情。

　　 江泽居的眸色寒了又寒，几乎没做什么前戏，发狠地直入主题。

　　 可是，他很快意识到了一件事，这个认知直接震碎了他对林鹿长久以来的偏见。

　　 “你，你是第一次？”

　　 江泽居错愕的目光定在那被鲜血洇湿的床单处，心底升起难以言喻的怪异情绪将他淹没，久久缓不过神来，直到林鹿挣扎呜咽，洁白的贝齿把粉润的嘴唇咬得发白，眉头因突如其来的剧痛而蹙成一团，她的眼睫湿漉漉地微睁开，灵动的眸子噙着泪望他，委屈又无辜。

　　 江泽居平生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虔诚的歉意，逞凶的心思褪了个尽，他俯下/身来舔/吻她的唇：“不哭了，这回怪我。”

　　 我们慢慢来。

　　 花儿被风吹得凌乱，无依地颤抖摇曳。

　　 卧室的落地窗帘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夜色，室内的灯亮到了深夜，低低软软的哭声被什么撞得支离破碎，伴随着沉沉的喘息声，断断续续地持续到了后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