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如潮水般在京城中散开,无数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碧丽堂皇的皇宫里,聚焦在武宁天下身份最为至高无上的龙椅。
杜飞鸾无故驾崩,定然不可能空穴来风,皇宫里既然有这样的消息传出,便是有人瞧见,是而当下,不止需要站听雪阁和残枫院的队,事实上无论站哪最终的结果相差不大,无非是统治者不同。现下又多出另一道站队的选择,杜飞鸾驾崩,未立太子,是站年龄尚幼的皇子,还是站雷厉风行的长公主。
几人一时无言,苏玄知看向那位传达消息的监天司部下,直言问道:“方静和可在宫中?”
监天司部下摇了摇头,“起初听闻消息我等不信,便凭着监天司办案的缘由入了皇宫外围,结果此则消息却如风四起,宫里许多太监侍女皆四下逃窜,甚至皇帝身边的镇唐军已然出动,我等在听闻消息后,便匆匆退出皇宫,以免惹火上身。”
落江南挽起衣袖,自顾自的斟了杯酒,听闻二人所述,这才说道:“很多人很多事不能只看表面。”
翁千两皱着眉间。
局势扑朔迷离,瞬息万变。黑白十九目,残枫院的幕后之人,重拳出击,打得整个武宁天下颇有些乱套,甚至于听雪阁颇为措手不及。
翁千两沉思片刻,没了喝酒的心思,站起身吩咐监天司部下准备马车入宫,平清秋跟在身边,三人走出屋外,这屋里又只剩下原先三人。
包裹着隔间的灵气散去,顾时安抬眸看向洛江南,一字一句道:“师叔可知古晟睿与薄如之身处何处。”
“蜀山。”落江南平静道,没注意顾时安眼中诧异,继言道:“听雪阁阁主亲临,一剑斩了郭泽的脑袋。听古晟睿后来说因为飞景剑断裂,你就不要命的冲了上去,与堂堂五品高手决一死战?你当真以为你是天下的绝世剑仙,域外的绝世妖孽?”
顾时安没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之后又不解的看向落江南,欲问之词不言而喻,落江南耐心道:“天地异象自然是有的,这两人本就是蜀山登名入册的弟子,更是能够登上听雪阁对于武宁天下潜力榜单,未来成就不可估量,故而引发的天地异象尚且惊奇,只是没到惊骇世俗的地步。况且如今这种形式,即便是天下人或者域外也没心思管蜀山的死活。”
顾时安这才放下心来,端起酒杯喝了起来。
待到酒过三巡,苏玄知已颇飘飘然,又开始满嘴胡言起在外坑蒙拐骗的话语,落江南终究是忍住了想踹他的冲动,挪动身体稍稍往旁边坐了些。
顾时安笑笑没说话。
“你身上的担子很重。”落江南说道,“但既然入了蜀山,既然是武宁天下唯一剑仙的弟子,就必须要承担这些,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修为并无多少长进,反而是心中事堆积的更多,对许多事情的选择也都没用心考量,人心险恶,总不能每个人都和你身边人那样真心待你,京城不会,往后真正的江湖就更不会了。”
顾时安点了点头,事实如此,他没什么好反驳的。
从当时他拖着满身血痕的身体来到京城的选择开始,就一直在错误的行走,包括加入监天司,买下京城房产,好像永远在跟着别人的思路去行进,但既然是剑客,本就是要随心所欲,追随本意,更何况是世间第一剑派蜀山未来的掌门人。
顾时安道心不明,境界没什么进步理所当然。
“听说平府的千金小姐对你生有情愫?”落江南昂首伸眉,顾时安满脸诧异,很想问这是何时有的事情,为何自己不知?
落江南挑了挑眉,“怎么,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长得这么清秀,监天司右部,蜀山剑仙之徒,域外绝世妖孽……你说说,这么多头衔哪个放在外面不能吸引任何一个姑娘,指不定待你回蜀山后,姑娘们都争着抢着想要进入蜀山拜入门下,围着你团团转,届时蜀山可就真的成了百花山。”
顾时安听出来这是落江南在开玩笑,只是亦有点自己的意味,提醒勿要因为如此多高贵的身份便觉得高人一等,便有了傲气,实际上你顾时安空有张清秀的脸以及无人能比的气运之外,没什么大作为。
两人便如此般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着,只顾喝酒的苏玄知已经醉的不省人事,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呼噜响彻天地,落江南闻声心里很不耐烦,终究是没忍住,重重的踹在了这位太行首席大弟子的腰上,虽迟但到,踹的他前仰后翻。
苏玄知昏昏沉沉的睁开双眸,幽怨瞧着若无其事的落江南,“你他娘的往后若是再踹老子一脚就等着太行跟蜀山之间的关系转变为仇恨吧,你记得蜀山因你而引仇万千,怪不得当年跟条狗似的跪在杜飞鸾身前求出兵人不乐意呢!”
顾时安凝眸盯着苏玄知的面庞,落江南端着酒杯的手微微用力,手指泛白,眸光颤动,一时无言。
苏玄知醉意冲天,没过多久便再次趴在桌上睡了起来,顾时安深邃的目光落在落江南身上,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能垂下眸子,看向杯中酒水。
落江南一饮而尽,站起身走到隔间窗边,推开窗,天色已经暗沉,暖风吹进屋里,苏玄知缩了缩脑袋。
人生中经历的许多事情都像风,你执意伸手抓住,其实是很难的一件事情,让他散去,却又不怎么舍得,却只能如此。又在很久很久之后,自己快要忘却这阵风的时候,它却又随着新的风吹了回来。
那阵风依旧是带走了思念或伤心的风,只是回来的时候,随着全新的风。
落江南思绪飘飞。
隔间的门又被敲响,顾时安只觉得今日客人很多,起身开门,来人是杜飞鸾的小儿子,亦是当今武宁天下的皇子,仅有他一人进入,眸光淡淡的看向落江南略显萧瑟的背影。
“希望当时的约定前辈还能记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