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丫头丫头,爷爷瞅瞅有事儿没!”
叶长林凑上前盯着苏槿鲜血淋漓的手心,想伸手端过来看仔细一点。
却被叶熙辰的大手整个带着后移了两分。
母鸡护犊一样。
“臭小子为什么不让我看!不止你担心,我也担心我孙媳妇好不好!”
苏槿的脸色苍白,额头微微渗出些许汗珠,扯了扯嘴角,回头朝叶长林挤出一丝笑意,
“爷爷别担心,我没事。”
叶熙辰低垂着眼,头也不抬,目光只停留在那两片白玉瓷片。
他看得仔细,看得清楚,其中一片,正正好好插在那嫩白的掌心中一道疤痕之上。
正是最开始,他向苏槿讨债时,匕首刺过的痕迹。
没来由得一阵躁怒,叶熙辰嗓音阴狠,“有什么好看的!不是疼你孙媳妇吗?不如去找你儿子那个罪魁祸首!”
谁都没注意到他眼底越来越多的猩红血丝。
“泓熠快把外套脱下来……”
离叶泓熠最近的黎心宜手里拿着手绢,正擦拭着叶泓熠被消毒水泼了一身的西装。
众人的注意力都还放在苏槿身上。
她刚才为叶熙辰伸手裆下两片白玉瓷片的行为和反应速度,实在是惊呆了不少人。
黎心宜的叫喊声,终于吸引到了一些目光看过来。
皆是一怔。
叶泓熠此刻,多少有点手忙脚乱。
瓶口大敞的消毒水瓶,稳准狠地砸在他身上,里面液体飞溅了一脸,梳得利落板正,一丝不苟的头发都被打湿了几缕,丝丝拉拉耷拉在额前。
西装上就不用说了,滴滴答答还在往下淌着消毒水,正被叶泓熠往下脱着。
露出里面的蓝灰色衬衣,领子更是被印湿一大片。
狼狈程度不亚于衬衫被撕扯的七零八落的叶熙辰。
“反了反了!叶熙辰你这个逆子!当真是忤逆不孝!怎么那破碎片就没划烂你的脸刺瞎你的眼!怎么就没抹了你的脖子!当初就不该把你这个丧门星找回叶家!”
叶泓熠站在那里,浑身上下气到直哆嗦,歇斯底里地大声吼叫。
完全没有一点豪门第一世家的家主该有的风范。
“呵。”
叶熙辰眼底翻滚着浓郁的疯狂,最上层浮现了一丝嘲讽,流露在嘴角。
但依旧一个眼神都没给叶泓熠。
“我在说话你是聋了吗!你眼里就只有那个上不了台面的蠢女人吗!能毫不犹豫徒手替你挡碎片,果然跟你那个废物母亲一样!满脑子只有情情爱 爱的蠢蛋!”
“嘶……”
叶泓熠话音刚落,场内众人之中便响起几声低低的抽吸音。
家主这是急昏头了?敢在这个疯子大少爷面前辱骂他的母亲?
他难道忘了,当初那个市长家的儿子,就是因为骂了他母亲,被他断了双腿后,又断了第三条命 根子腿?
如果不是当时市长家的保镖拼命阻拦,市长儿子的命都不知道留不留得住。
唯一确定的一点是,以后,大概率是没机会有后代了。
还有家里背后曾偷偷议论他母亲的佣人,无缘无故的消失了。
张狂的当面羞辱他母亲的旁系少爷小姐,被他囚禁之后从此神志不清。
这桩桩件件血一样的教训,深深刻在了叶家每个人心中,令他们脑海中时刻警惕一根线。
在叶家,不管明里暗里,绝对不能骂那唯一的叶家主母,蓝心颜。
即使她已经死了。
否则,下场很可能死的就是自己。
叶泓熠在话骂出口之后,似乎也清醒的反应过来,刚才自己说了什么。
微微一怔楞,心里泛起一阵慌乱,面上却仍不动声色,硬着头皮维持着自己强硬的态度。
换做平时,他倒是不会怕这个儿子做出任何过分的事,反而需要他的残暴和狠戾带来的影响,去暗中对付一些叶家敌对势力。
他自然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最在意的是什么,底线是什么,原则是什么,从来都是牢牢将他控制在手里。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更知道如果触及到这些底线,会带来怎样后果。
万一逼得他狗急跳墙,同归于尽这种做法,他是干得出来的。
厅内一片死寂。
叶泓熠气到发抖的身躯逐渐恢复平静,眼中的狂怒闪过一抹忌惮之意。
叶熙辰站在那里,被定身一般,一双眼依旧低垂,没人看得到眼底的惊涛骇浪。
身边桌面一张纱布上,静静躺着一片沾染鲜血的白玉瓷片。
他专注的握着小手,一只手捏着医用手术镊子,对准了另一片。
下手又快又稳。
但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动作都是轻软,细腻,温柔的一塌糊涂。
如果不是近距离观察到他手掌暴起的青筋,捏到发白的指关节,死死下了大力气控制着自己的手尽量不颤抖。
苏槿大概也会被他的表面的风平浪静所蒙蔽。
但他留在她身上的力度真的很轻,也是真的温和,柔到她几乎感觉不到触碰,掌心一痛,那瓷片便离开了身体。
叶熙辰直勾勾盯着面前的旧疤之上,新添的那道伤口,眸光炽热,眼圈已经红了一大片。
不可抑制的冲动下,薄唇缓慢向前凑靠,离伤口边缘越来越近,在苏槿逐渐震惊的眼神中,贴上了她雪白的肌肤。
一阵冰凉的触感过后,麻酥酥的痛意自掌心传来。
她下意识往回缩手,却被牢牢抓紧,动弹不得。
半晌之后,叶熙辰才抬起头,原本毫无血色的唇,上下都沾染上了殷红。
配上他那张每一条线条弧度都刻满邪魅的脸,更显得整个人如同身处于雾霭中的魔鬼。
乖戾又可怖。
叶熙辰若无其事的从药箱里拿出一瓶新的消毒水,刚才开启的那瓶已经光荣牺牲在叶泓熠身上。
拆封,扭盖,棉签沾湿,带着血色的薄唇重新凑近伤口,轻轻呼出一股热浪,吹在那被涂抹了消毒水的掌心。
一系列动作,虔诚到让人感觉他像是在对待神圣的珍宝一般。
看着叶熙辰身上一些较深的,依旧在往外渗血的伤口,苏槿有些茫然。
“叶熙辰,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