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大眼和鲁达再次拔刀,他们杀气腾腾,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我赶紧张开双臂拦在了沙民和他们中间。
高原稀薄的空气里,火药味浓得几乎要点燃,沙民们的哄笑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危险的、带着狩猎意味的沉默。
他们手中的长矛放平,粗糙的弓弦被缓缓拉开,那些涂着赭石和炭黑纹路的脸上,眼神冰冷而专注,像是在打量掉入陷阱的猎物。
“都别动!把刀收起来!”我压低声音,几乎是咬着牙命令,“看看四周!想变成刺猬吗?”
鲁达的眼角抽搐了一下,他实战经验丰富,自然清楚在对方居高临下,人数绝对优势,且远程武器已就位的情况下,硬拼就是找死。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不甘的低吼,但开山刀还是缓缓垂了下去。
大眼喘着粗气,军刺却握得更紧,骂道:“妈的!难道真把东西全给这群野人?那我们进去喝西北风啊?”
“听他的!”鲁达沉声说,用刀柄撞了一下大眼的胳膊。大眼这才极不情愿地把军刺插回腰间。
对面的沙民头领看着我们的小动作,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唿哨,包围圈又缩小了一些。
空气中弥漫着汗味、牲口的膻味和一种淡淡的、说不清的腥气。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扎西吓得脸色发白,双手举得更高,嘴里又开始飞快地用那种晦涩的语言说着什么,语气里充满了恳求,大概是在解释我们并无恶意。
不能硬拼,也不能屈服。
时间我们耗不起,补给更是命·根子。
我大脑飞速运转,目光扫过那些沙民,他们装备简陋,但身体精悍,眼神里有种未经教化的野性和对这片土地的熟悉。他们的需求简单而直接,就是想要物资。
怎么办?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
我慢慢抬起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然后向前走了两步。
大眼低呼:“安子……”
我摆摆手,示意大眼放心,目光紧紧盯着那个头领。
扎西紧张地看着我,不知道我想干什么。
“扎西,翻译给他们听。”我声音尽量平稳,“告诉他们,我们不是敌人,更不是入侵者。我们是朋友”
扎西愣了一下,可还是结结巴巴地翻译了。
头领眼神里露出一丝疑惑,似乎不知道我们怎么会是朋友
我继续慢慢地说,让扎西同步翻译:“我们进入圣谷(死亡谷),不是为了掠夺,是为了回应·召唤。里面的‘东西’醒了,它在召唤我们进去,如果它得不到它想要的,整片土地,包括他们的家园,都会失去生机,变成连秃鹫都不愿意落下的死地。”
我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头领的反应。
当扎西翻译到“里面的东西醒了”和“召唤我们进去”时,头领的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甚至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死亡谷的方向。
他身边几个年长些的沙民也出现了轻微的骚动,彼此交换着眼神。
有戏?
他们好像知道些什么!
甚至可能世代相传着关于死亡谷深处恐怖的禁忌。
我趁热打铁,指了指牦牛驮着的物资:“这些,不是普通的食物和工具。有些是献给‘东西’的礼物,祈求平息它的愤怒。有些,则是帮助我们完成仪式的工具。”
我刻意把行动神秘化、仪式化,希望这能触动这种原始部落的神经。
头领沉默着,黝黑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他没有立刻反驳或嘲笑。
良久,他开口了,声音沙哑而低沉。
扎西仔细听着,然后转头对我说:“他问……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证明你们说的是真的?”
果然有戏!
但是证明?
我怎么证明?
难道把地母种子掏出来?
就在我飞速思考时,我们那头之前受惊的牦牛,突然再次发出一声不安的嘶鸣,用力挣扎起来,试图挣脱缰绳,把所有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忽然,我有了主意。
我快步走过去,把手放在了牦牛头上,然后默念通灵咒,用体内的灵猫对它进行安抚。
我之前从没做过类似的事,所以这个办法到底有没有用,我也无法确定,只能是尝试。
猫和牛都是非常灵性的动物,或者说是一种很容易通灵的生物。
希望能够成功吧!
不过很快,我就感觉到了异样。
那头躁动的牦牛,就像是真的被安抚了一样,突然停止了挣扎,温顺地低下了头,甚至朝着我的方向,微微屈了屈前膝。
这一幕,在寂静而紧张的对峙中,显得格外突兀和诡异。
“呜呜……”
沙民们顿时响起一片惊呼,开始叽里呱啦的交谈。他们看着那头牦牛,又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不定。
在他们的认知里,牲畜通灵,它们的异常行为往往预示着某种超自然的力量。
头领死死地盯着我,又看看那头变得异常温顺的牦牛,他脸上的彩绘似乎都扭曲了一下。
机会来了!
我强作镇定,脸上甚至挤出一丝高深莫测的表情,缓缓说道:“万物有灵,它们比我们更能感知到真相。”
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但却给出了一个更符合他们世界观、更令人遐想的回应。
扎西适时地将我的话翻译过去,语气里甚至都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敬畏。
沙民头领再次陷入了沉默,他来回踱了两步,粗糙的手掌摩擦着长矛的木杆。
周围的沙民们都看着他,等待他的决定。
终于,他停下脚步,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对扎西说了一长串话。
扎西听完,明显松了一口气,赶紧对我说:“老板,他说,他们可以不要你们的‘祭品’和‘工具’。但是,鹰嘴岩是他们的圣地之路,不允许亵渎。他们可以带你们走另一条更隐秘的小路,直接绕过他们的聚居地,通往死亡谷的边缘。但作为交换,他希望你能留下一点‘祝福’给他们。”
“祝福?什么祝福?”我一愣。
扎西压低声音:“我猜……他可能是想要你身上那件能让牲口安静下来的方法,或者……你给他们举行一个小仪式?”
我瞬间明白了。
他们是把我当成某种萨满或祭司了,体内的灵猫肯定不能给,但“祝福”绝对没有问题。
我沉吟了一下,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备用的水壶,里面是干净的清水。我走到那头安静下来的牦牛身边,假装念诵着什么,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牦牛的额头,然后暗中用力,把牦牛的唾液滴到了清水里。
这件事很恶心,但他应该不会这么觉得吧?
做完这个“仪式”,我将水壶递给头领,一脸严肃地说:“圣灵的恩泽融于水中,愿它保佑你们的牛羊肥壮,躲避灾厄。”
头领将信将疑地接过水壶,小心翼翼地打开,闻了闻,清水并无异常。但他看了看那头格外温顺的牦牛,又看了看我,最终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转身对部下们呼喝了几声,沙民们立刻收起了武器,让开了一条路,虽然眼神依旧警惕,但敌意已经大大减少。
头领指派了两个人给我们带路。
扎西喜出望外,连连道谢。
我们不敢耽搁,立刻重新整理好物资,跟着两名沉默的沙民向导,离开了鹰嘴岩,拐进了一条极其隐蔽的碎石裂隙。
这条路极其难行,几乎是在山缝里钻,但确实完全避开了沙民的活动区域。
一路上,大眼凑到我身边,挤眉弄眼地小声问:“安子,行啊你!什么时候学会做萨满了?”
我苦笑一下,压低声音:“屁的萨满,糊弄人罢了。”
“糊弄人?”大眼不信:“可那头牦牛是怎么回事?”
“是我体内的灵猫,三分真,七分糊弄。”
大眼竖起大拇指,说:“牛·逼!”
鲁达则警惕地注意着前后两个向导,低声道:“别大意。他们只是带路,未必安好心。”
果然,在崎岖难行的山路跋涉了将近两个小时后,前面的两个沙民向导突然停了下来,指着前方一个巨大的、如同被巨斧劈开般的山口,对我们说话。
扎西翻译说:“他们说,死亡谷,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