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永信蜷缩在床角，脸色青紫，浑身不停颤抖。

见到我，他像是见到了救星：“快……小兄弟，我冷……骨头缝里都结冰了……”

　　锁魂针第二次发作的“如坠冰窟”之感绝非虚言，那是阴寒之气直接侵蚀经脉骨髓的痛楚。看他的样子，若再不解开部分禁制，恐怕撑不过今晚就会元气大伤，甚至留下永久性的暗疾。

我没多废话，上前掀开他那件脏兮兮的棉袄，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包。

指尖捻起一根细长的银针，体内微弱的气流缓缓灌注针尖，闪电般刺入他胸腹间的几处要穴。针尖微颤，引导着他体内郁结的阴寒之气稍稍疏解。

　　几针下去，方永信剧烈的颤抖渐渐平复，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那股子死灰色褪去了不少，呼吸也顺畅了许多。

　　他长长地吁出一口带着白雾的寒气，瘫软在床铺上，仿佛刚从鬼门关爬回来。

　　“多…多谢……”他虚弱地感谢，眼神里却依旧残留着恐惧，既是针对刚才那非人的痛苦，也是针对我。

　　我没理会他的感谢，拉过房间里唯一一把木椅子坐下，目光锐利地盯着他问：“现在，把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每一个细节，都给我说清楚。那些人怎么盯上你的？怎么知道地图在你身上？”

　　方永信咽了口唾沫，眼神有些闪烁，但在我的逼视下，还是断断续续地开始讲述：

　　“我……我按照你的吩咐，拿到东西后，立刻就从格尔木坐汽车往兰州赶，打算从兰州坐飞机回东北。一路上我很小心，地图一直贴身藏着，连睡觉都没敢睡太死。”

　　“昨天下午，我到了这个县的汽车站，准备买车票去兰州。在候车室等车的时候，我去了一趟厕所。出来洗手的时候，旁边也有个人在洗手，不小心把水溅到了我身上，他还连连跟我道歉……我当时没在意。”

　　“后来我回到候车室，坐了大概十几分钟，感觉有点渴，就去旁边的小卖部买水。刚掏出钱包，突然就有三个人围了上来。他们动作很快，两个人一左一右夹住我，胳膊像铁钳一样，让我动弹不得，另一个直接就在我身上摸。”

　　“我当时想喊，但其中一个人用什么东西顶住了我的后腰，很低沉地警告我：‘别动，别出声，我们只要那张图。’”

　　方永信说到这里，脸上露出惊悸的神色：“他们……他们直接就说要那张图！我心里当时就咯噔一下！他们怎么知道的？”

　　听到这里，我也是心头一惊。

　　原本我还侥幸的猜测，方永信可能是遇到了小毛贼。

　　毕竟偏远地区治安比较差，火车站，汽车站，发生抢劫的事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但现在，抢劫的人目标明确，直接点出了“图”，所以这绝不是普通的抢劫。

　　“然后呢？”我沉声问。

　　“他们很快就从我贴身的内袋里把油布包摸走了。拿到东西后，那个搜身的人还拍了拍我的脸，说：‘告诉让你来拿东西的人，这东西不是他能碰的。’然后他们就松开我，迅速混进人群里走了，整个过程可能都不到一分钟，车站里人来人往，甚至没人注意到。”

　　“你看清他们的样子了吗？有什么特征？”我追问。

　　方永信努力回忆着，摇了摇头：“他们都戴着鸭舌帽和口罩，遮得很严实。不过，夹住我左边的那个人，抬手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他手腕内侧，有一个奇怪的纹身，颜色很淡，青黑色的，像……像是一个扭曲的鸟爪，或者说是某种植物的藤蔓？太快了，没看清。”

　　鸟爪？藤蔓？我默默记下这个模糊的特征。

　　“还有别的吗？身高，体型，口音？”

　　“身高都差不多，比我高半头，中等身材，不胖不瘦，动作非常利落。口音，没什么特别的口音，说的普通话，但有点硬，不像普通人。”

　　方永信顿了顿，补充道，“对了，他们拿走地图后，我气不过，想悄悄跟上去看看他们往哪走了，结果刚出车站没多久，就在一条小巷子里被他们发现了，挨了一顿揍，他们下手很黑，专挑疼的地方打，但不致命，像是警告。”

　　我沉吟不语。

　　方永信的描述，勾勒出一伙行事老练，目标明确，训练有素的人。他们不仅知道地图在方永信身上，还知道这地图是别人让他来取的，甚至留下了警告。

　　问题出在哪里？

　　方永信自己泄密？可能性不大，锁魂针的威胁是实实在在的，他没那么大胆子，而且如果是他搞鬼，他现在不会是这个凄惨样子等着我来救。

　　而且我和大眼是绝对不会走漏了风声的。

　　但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我们三个！

　　等等……

　　莫非是张灵那边？

　　这个念头让我心头一跳。

　　张灵把地图留给我，但她本身的行踪就充满谜团。她从749局看守下逃脱，跑去昆仑寻找朱果，这背后是否还有别的势力在关注？

　　这张地图，本身是否就是一个诱饵，或者是一个漩涡的中心？

　　我甩开这些纷乱的思绪，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回地图，并且确保方永信这个“工具人”还能用。

　　“你确定他们拿走了油布包，里面的笔记本和地图都拿走了？”我确认道。

　　“确定！他们打开油布包看了一眼，确认是那张地图才走的。”方永信肯定地说，随即又哭丧着脸，“小兄弟，我真没骗你！东西丢了不是我的责任啊！你看我这锁魂针……”

　　我冷冷地打断他：“东西是在你手上丢的，这就是你的责任。锁魂针的发作我只是暂时帮你压制，距离第三次发作还有七天。想彻底解除，就把地图给我找回来。”

　　方永信的脸色瞬间又白了：“找回来？我……我上哪去找啊？他们都跑了！”

　　“他们不是留下了话吗？‘告诉让你来拿东西的人’。”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看着外面这个陌生小县城的街景，“这说明，他们知道你的背后有人。他们抢走地图，或许不仅仅是为了据为己有，也可能是一种试探，或者是一种挑衅。”

　　我转过身，看着方永信：“他们打伤你，却没有下死手，还让你有机会联系我。这说明他们要么不想把事做绝，要么……就是在等我去找你。”

　　方永信打了个寒颤：“等……等你？小兄弟，你的意思是，他们是冲你来的？”

　　“不一定是我本人，但肯定是冲这张地图背后的‘持有人’来的。”我走回床边，问：“你现在还能动吗？”

　　“勉强……可以。”方永信挣扎着坐直身体。

　　“好。我们现在去查一查，当地有没有什么黑·社会或者流·氓团伙之类的。”

　　方永信听到我的决定，脸上刚恢复的一点血色又褪去了几分，嘴唇嗫嚅着：“去打听？小兄弟，这强龙不压地头蛇啊！咱们人生地不熟的，万一……”

　　“没有万一。”

　　我打断他的犹豫，声音里不带什么情绪，让方永信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他看着我，眼神里的恐惧更深了，显然锁魂针的滋味和我的手段，让他生不出太多反抗的念头。

　　我命令说：“能动就起来！我们需要找个消息灵通的地方。”

　　这个小县城虽然偏僻，但夜晚总有一些地方是不会沉睡的。

　　根据来时的观察，县城中心有一条不算繁华但灯火相对集中的街道，那里有几家KTV、洗·浴中心和台球厅，是本地三教九流汇聚的场所。

　　我和方永信离开了那家破旧的招待所，夜风带着西北地区特有的干燥和凉意，吹在脸上，让精神为之一振。

　　方永信裹紧了衣服，跟在我身后半步的位置，显得有些畏缩。

　　我们走进一家名为“夜莺”的KTV，门口闪烁的霓虹灯有些接触不良，明明灭灭。里面装修俗艳，灯光暧昧，空气中混合着烟酒，香水和陈旧地毯的味道。时间不算太晚，大厅里已经坐了些男男女·女，声音嘈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