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的公路前几个月刚刚修过一次,路途上每隔一段都有白的鲜明的线条,陆子明用自行车前车轮压着这条白痕走。
注意力非常集中,如履薄冰。
赵雪灵跟在他旁边,一脸疑惑。
“小明,你在干什么?”
“嘘,我不能把车轮轧出这条线,不然就会死!”
“为什么会死?”
“这是规则。”
赵雪灵完全理解不了男生们的想法,他们老是在课间打来打去,并且对直溜的木棍情有独钟,拿到一根就跟拥有了神兵利器一样。
这真是太奇怪了!
二十几分钟的路程,两人还算是骑的比较慢,最终拐入一条老巷子,赵雪灵先停下了车。
“到了,这就是我家。”
小心翼翼的把车停下,赵雪灵走上前去,踮起脚尖,把木制的门栓打开。
她扭过头来,甜甜的对着陆子明笑了一下。
“欢迎来我家作客哦,你是第一个。”
陆子明把自行车推进去,于是,小小的院落映入他的眼帘。
虽然小,但是五脏俱全。
厨房、厕所、囤粮食的小屋、水井还有一颗十分茂盛的石榴树,已经开始结果实。
几乎每个屋子的窗台上,都摆上了用泥捏出来的小人或者动物,看起来栩栩如生,精致无比。
赵雪灵的姥姥是很爱干净的人,收拾的井井有条,看不见哪里有脏的地方。
唯一凌乱些的,应该是在墙壁角落位置被圈起来的鸡窝,有两三只鸡在架子上来回踱步,时不时琢些什么。
“没人吗?”
“等一会吧,先干活,姥姥要待会才回来。”
赵雪灵熟练的从大门侧边的铁丝上揪下来一个围裙,缩小版的那种,套到了身上。
“帮我系下后面的带子。”
“哦!”陆子明揪起来围裙带,不过这个动作要稍稍环住一下腰部。
“别系死结啊,不然解不开了。”
“我又不傻!”
别说,赵雪灵穿上了围裙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她跑到石榴树下面拿出那个装着烂菜叶的盆子。
“你要喂鸡吗?”
“对啊,先要把菜叶剁的碎碎的。”
“我来吧。”
“你会这个?”赵雪灵惊讶的看了他一眼。
“开玩笑,我什么不会干?”
陆子明心想这有什么难度,不就是剁的稀巴烂让鸡能吃得下去嘛!
他一把抄起不太锋利的菜刀,深吸一口气。
“我剁剁剁剁剁!”
赵雪灵离得远远的,眼看他力气用的奇大,菜叶纷飞,有些忍俊不禁。
“那我去屋里拿米饭啦。”
冬天的食物比较容易保存,这个时代的平常人家,没有普遍的普及冰箱,陆子明家里是有的,但赵雪灵家里没安置。
所以,夏天的食物顶多吃两顿。
米饭这种,一下午就有酸味了。
只能拿来喂鸡。
起码不浪费。
陆子明把拌好的东西扬到鸡笼,一回头,赵雪灵已经把狼藉的地面收拾好了。
“你不回家,爸爸妈妈不会说嘛?”她问。
“没事,电话不都打了嘛,况且俩人很忙,没空管我,就算我回去了也是自己一个人呆在卧室里写作业。”
“那他们干嘛?”赵雪灵脸上满是好奇。
“谁知道,躲房间里说悄悄话,或者吵架?算账单?揪耳朵?”
“哎……连小明的爸爸也会被揪耳朵嘛,我以为只有小孩子会被揪。”
“这不很正常,夫妻俩人什么……”
陆子明正说着,话音突兀的一顿,他猛然间意识到了。
赵雪灵是没有目睹过爸爸妈妈之间是怎么相处的,她自从幼儿园开始,接她放学上学的只有姥姥。
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陆子明怕碰触到小姑娘敏感的内心,耐心的解释着:“夫妻之间的关系很特别,好的时候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打情骂俏,坏的时候也会吵架,拳脚相向,一点事情来来回回的提,总之很奇妙。”
“哇!”她用扫把撑着地面,下巴放在手背上,水灵灵的眼睛里满是遐想。
似乎,听起来很美好。
“反正是一种很奇妙的关系。”
“对哦,我问姥姥,她也告诉我长大了就能知道好多好多秘密,包括这种奇妙的关系。”
“你想长大?”
陆子明不自觉的扣着手指头,其实相较于成年来说,他反而更钟情现在这个时期。
两小无猜,竹马青梅。
没有那么多烦恼,每天都可以在一块。
可是,人生确实没得选择,总要长大去承担责任,他以后也要变得更优秀,照顾好家人。
长大确实很好,但又没那么好。
“是啊,那样我就可以帮姥姥干更多的活,也能去外面看看,还可以去我妈妈。的城市。”
赵雪灵眼里的光亮更足了。
别的城市?
陆子明第一次听她说起来,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你妈妈不在成安县?”
“嗯嗯,她出去工作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样啊……”
赵雪灵一拍光洁的额头,赶紧去到屋里,呼喊道:“光跟你说话了,作业还没有写呢!”
她招呼陆子明一起搬过来大凳子还有木制的小板凳。
把习题展开,用铅笔认真的在上面解答。
一笔一划。
陆子明三下五除二就写完了,一年级的作业他连脑子都不用动,“唰唰唰”的写。
“陆子明……”
“咋了?”
赵雪灵放下笔,侧过脸颊,认认真真的问了一句:“如果,幼儿园的小朋友让你选一个结婚,你会选哪个?”
“啊,突然问这个!”
“问问啦,好奇。”她小脸有一点红,移开目光,不过耳朵还是专注的听。
“我选王星星。”
“为什么?!”
“他家有钱啊,人还笨,好骗。”
“男孩子不可以选男孩子,换一个,你只能选女孩子。”
赵雪灵藏在怀里的手指对着戳啊戳啊戳,想听到陆子明的回答。
“选……你!”
他说完,赵雪灵脸上立即飞起两片绯红,瞪大了眼睛,咬着水润的唇沿。
“可我们是好朋友。”
“是,不过结婚可以当一辈子好朋友,这种友谊太伟大了!”
他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这样……”
“你还没说愿不愿意呢。”
“我……”
她绞尽脑汁思考的时候,家里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走了进来,还背着一个布兜。
“姥姥,你回来了!”
赵雪灵惊喜的迎了上去,倒是不用介绍陆子明的身份,隔着两条街的街坊彼此也认识。
“家里来人了啊,你们晚上想吃什么?”慈祥的老太太摸着赵雪灵的头。
“随便。”
“那煮几碗面吧。”
……
陆子明正用心了解赵雪灵的生活的时候,远在县文化馆里。
那个书法协会的老头儿在次品房蹲了一下午,来回踱步,还嘀咕着:“怎么,今天不来了这是?”
他旁边,坐了两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
俩人。大眼瞪小眼,彼此拿着手里的纸张交换。
“写的……还真不赖。”
“该不会是哪家老头出来练笔?看起来真不像是新手。”
“爷,别介找到最后,跟你一般年纪,那你是收还是不收啊!”
老者“哼”了一声,立即瞪起眼,“你懂个屁啊!字里行间能看出来的灵性,绝不是浸淫。书法多年的人,毫不圆润的少年意气扑面而来。”
“有这么玄乎?”
“师傅说的肯定是,我们就等着这小师弟吧……”
他们正说着话,有个穿着高跟鞋,包臀裙的女人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快步跑到其中一个中年人耳边悄悄道:“薛局,这边有点事得要你处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