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的话,林璐很想把自己隐形,找个僻静的角落蹲起来,不需要任何人去在意她,不管是路过的人还是巡夜的警察叔叔,哪怕从她身边走过也视而不见。
这样,她便可以放肆的嚎啕大哭。
不用去想任何人看过来的目光。
可是,这一切只能存在于想象里。
从小河沟旁走过,一旁的柳树在夜风中微微摇摆,树影婆娑。
林璐走到生锈的长椅旁,不管不顾的坐下,她可怜的要命,眼角挂着晶莹的泪珠,一开始没有特别明显,她在有意的克制不让眼泪流下来,那样太丢人了。
可是渐渐情绪如同潮水一般蔓延上来,将她整个人包裹住,林璐再也忍不了了。
豆大的泪珠滚落,滑过漂亮的脸颊,顺着下巴延伸到衣襟,迅猛到猝不及防,很快把她整张脸都浸湿了。
小时候,她总想长大。
这样就可以买无数个芭比娃娃放到床铺,熬夜看书到凌晨也不会有人管,自己的房间可以随便上锁不用担心妈妈骂,只要想,天天都能跟朋友一起跳皮筋。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现在长大了,她为什么不快乐呢?为什么会感觉丢掉了一切,孤单到感觉世界里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那些臆想的美好,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每时每刻都在面对生活中的鸡零狗碎,忍受那些痛苦。
现在连选择自己喜欢的人的权利都消失掉了吗?
“呜呜——啊呜呜!”林璐抱着膝盖,把头掩埋在双腿中间,肩膀止不住的颤抖,哭声从克制逐渐变的撕心裂肺。
光是听她的哭声,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陆子明被吓了一大跳,原本轻快的步伐都僵硬了,他难以置信的偏过头来看着林璐这幅样子,只看了一会儿便沉默下来。
他没第一时间出言安慰。
陆子明很清楚,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可能林璐现在遇到的,是她生命中天大的事情,也许在外人眼里看着微不足道,可婚姻真的是能决定一生的。
然而这个决定,她没有能力全权包揽,这确实有些悲哀。
想当初,陆子明发了第一个月工资,结果被“厂里的好兄弟”骗走一半,那家伙信誓旦旦,结果借了钱第二天直接消失的无影无踪,人间蒸发了。
连工作都不要了。
他当时傻眼了,根本不相信一个平日里相处的那么好的人会做出这种事情。
对方诚挚的样子,陆子明现在都记得。
可转头就跑掉。
人心险恶至此,钱花完了,他吃袋装泡面吃到吐,深切的记住了这个教训。
他那次也感觉天要塌下来了,若是跟别人说,恐怕那些人也会一笑置之,根本不在乎吧。
陆子明抿着嘴,看着林璐耸动的肩膀,她哭惨了……实在是可怜。
可能是想到,待会无论如何都要回家,对即将到来的争吵充满恐惧,对以后的生活毫无信心,才会如此悲伤吧。
他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对这些都挺看得开。
陆子明甚至很理解老林头……那家伙虽然势利眼,爱占小便宜,可他对女儿的爱绝对是不掺一点假的,之所以在林璐择偶这件事上如此决绝。
想了一下,前世老林去世的很早。
估计是已经察觉到某些迹象了,所以要把林璐托付给一个他觉得不错的家庭,才可以放心离开……
陆子明陪在她旁边,也不说话,他逗了一会儿路边的野猫,静静的听着风刮起落叶“窸窸窣窣”的声音,氛围如此平静,让人不忍心破坏。
哭声成了陪衬。
陆子明对林璐哭了多久都没知觉了。
他只觉得很久很久,林璐才抬起脸颊来,一下一下的抹着泪珠,抽泣声从大到小。
不过,哪怕是借着月光看,也可以清楚看到,林璐的两只眼睛都红肿了,鬓边的头发也乱糟糟的,整个人彷佛被蹂的炸了毛的猫。
她看了陆子明一眼,低下眼眉。
恐怕又是在想怎么在他面前表现的如此狼狈,大人啊,总是这么要面子。
“现在心情好点没?”陆子明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不好。”犹豫几秒钟,她回答。
“要不晚上去我家吧,我跟王星星不占地方,不知道他睡觉老实不老实。”
“你……算了,”林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居然从这个小混蛋这里感受到了一点善意,真是稀罕了,不过她现在说话的心情都没有,“我不知道,想一个人待一会。”
“那可不行,我妈妈对男子汉的教导,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不能把女生单独留着在夜里。”
“是吗?”她很好奇的瞥了陆子明一眼,完全不相信。
这一定是他胡诌出来的。
“当然,来你摸摸这只猫。”
陆子明边说着,边用手抓了一只跟黑炭一样通体黑毛的野猫,朝她走过来,那只猫眼睛金黄金黄中带一点幽深的绿色,张开嘴露出鲜亮的尖牙,正不断挣扎,似乎不想被抱起来。
急促的叫声一声接着一声。
林璐是很喜欢小动物的,可对这种张牙舞爪的野猫没有什么好感,她警惕性的瞪了一眼,身子往后缩了缩,似是在躲避这只猫。
“我才不要摸,野猫脏得很,身上有好多细菌还有跳蚤,被挠了要去打疫苗的——你也赶紧放下。”
陆子明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顺从的把挣扎小黑炭放了下来,一挑眉毛。
“所以,你不打算回家,难道跟它一样到处流浪吗?沾的一身病菌,被别人掀起,无家可归的小可怜样。”
“我……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啊,得了,我替你做决定了,今晚就在我家睡了。”
他干脆利落的做了决定,反倒让林璐无法反驳。
因为她清楚明白,这是陆子明的善意。
可是,在林璐再度抬起头,想说些什么那些话又被堵在喉咙里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在跟一个六岁半的小朋友交流,让人难以想象的是,她根本没有这个意识。
她潜意识里把陆子明当做是同龄人。
认为他是能够理解自己现在失衡的心理的。
这真的有些奇怪,细细想来,甚觉恐怖。
难道是陆子明太聪颖,太早熟了,所以自己会产生这样的错觉?
林璐深吸一口气,努力把心情平稳下来,她没有先说自己的事情,而是问出了另一个话题:“你们家那些奖杯……都是你拿的吧?上面刻着你的名字呢。”
“哦?”陆子明有些惊诧,不过他也没藏着掖着,“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