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席兮玉瑱，盍将把兮琼芳；蕙肴蒸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

身穿黑衣的堕 落种，口中的吟唱愈发大声，眼神狂热，四肢忍不住想要扭动起来，被老孙一只手钳住。

在路平生面前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孙，此时宛若天神附体。

你不是说，你在一层的时候，被堕 落种干回溯了吗？

路平生看着老孙的背影，心里一阵发寒。

他明明跟那个束发青年一样，有着某种对抗暴雨回溯的手段，还是快速地来到回溯二层的时间节点。

真的是不小心被送过来，还是急着要过来这个时间点做什么事？

路平生甚至难以分辨，此时的老孙，是人，还是某种旧兽。

身后那个名为“狌狌”的旧兽虚影，到底代表什么意思。

他刚迈出去的脚顿时停在半空，仿佛前面是深渊一般，沉寂半响，才收回脚步，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看着老孙一点点把那个诡异的堕 落种拖走，拖至后面的库房。

闸门关闭，一切变得悄无声息。

远远望去，黑洞洞的库房像是一只张着獠牙的巨兽，趴在那等着猎物自个儿送上门。

不行！

路平生强忍住回家的念头，咬紧牙关走到店铺里边靠窗的位置。

库房跟店铺只隔着一条街道。

这个距离，他的炁应该能看清楚老孙到底在干嘛。

关于这个库房，老孙一直神神秘秘的，从不给他们进去。

有一次他和小也还有枇杷想偷偷溜进去，刚进闸门就被老孙逮住，一顿狠揍。

自此他们便再也没起过这念头了。

路平生只记得，那匆匆一撇，他好像看到里面有一棵会发光的树。

现在想想觉得好笑。

树怎么可能会发光。

他低下头，无形的炁从他身上溢出，朝着对面库房蔓延出去，在触及到闸门的时候，稍稍一顿，便穿了过去。

周围的场景在路平生脑海中一一呈现。

此刻已经是晚上九点半，路上没什么行人，沿街的店铺也很早就关门了。

跟不远处灯火通明的新城区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炁刚渗入闸门，路平生便闻到一股很呛人的味道，是那种房间太久没有打扫，突然开门进去的感觉。

他此刻的感观非常敏锐，一下子被这味道呛得呼吸困难，炁差点就散了。

黝黑的库房里，只点燃一盏昏暗的油灯，路平生回过神来，朝着光源探寻过去。

昏黄的火光一跳一跳，让人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阴影中果然有一棵树，不过像是死了好久，树枝都干枯了。

老孙站在一旁不知道在捣鼓着什么。

怕被察觉，路平生控制着炁绕开了老孙，朝一旁的堕 落种看去。

看清模样的瞬间，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人，他见过。

刚刚在门口的时候，就觉得这人有点眼熟，现在仔细端详，记忆一下子被唤醒。

这是还没回溯之前，在里巷朝他冲过来的那位黑衣大叔。

路平生隐隐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黑衣大叔变成堕 落种，怎么会来找老孙。

这一幕有点眼熟。

而且这大叔，好像和其他堕 落种不太一样，他已经恢复了神智，不断地在向老孙求饶。

“放过我，我保证不会再伤害他，另外那里出事也与我无关啊，是有人闯进来了。”

大叔说着话，眼神滴溜溜的，四处乱瞄，“那人呆傻呆傻的……”

听到这里，老孙和躲在店铺里的路平生同时一怔。

“小也？”

一条狗尾巴从大叔身后窜了出来，飞快地卷住老孙的腿，猛地一拉，同时他左手往地面一按，整个人朝老孙飞扑过去，右手一曲，化为利爪。

“小心！”

店铺里的路平生忍不住叫出声。

老孙头都没回，他只做了一个动作。

抬起那穿着人字拖的脚，一脚踹过去。

“砰——”

浓郁的腥臭味布满了整个库房。

炁刚扫过现场，路平生便说不出话来了。

他从没见过如此恶心的东西。

双手如同被抽干血肉一般，深褐色的皮肤皱巴巴地堆叠在手指骨上。

粘连血肉的羽毛如尖刺般，硬生生撒开后背，钻了出来。

一条长满肉瘤的狗尾巴在身后一晃一晃的。

只有那张还稍显正常的脸，能勉强辨认出是那位大叔。

腥臭的涎水滴落一地。

“嘿……哈。”

“清醒者转化成堕 落种，我见过不少，没见过像你这么恶心的。”老孙转过身，手里拎着一只干枯的手臂。

“原来不止旧灾里的普通人会转化成堕 落种，清醒者也会，看起来似乎后者更可怕些。”

路平生脑海里刚闪过这个念头，就看见那只畸形怪物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不！嘿……放过我，我是杀了她，哈……我没杀他，我杀错了！”

怪物似乎认得这只手臂是什么东西，全身僵直，一动也不敢动，嘴里急促地说道，只是说出来的话颠三倒四，完全听不懂是什么意思。

老孙没有开口，手中那只干枯的手臂，皮肤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啪的一声裂开一道口子，露出一只惨白的大眼珠子。

瞬间，路平生头皮发麻，浑身一寒。

令他诧异的是，怪物也直接把嘴闭上，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这只诡异的手臂是什么东西，能让一只畸变的怪物，对着一个人类瑟瑟发抖。

“我看到了哦，你动了。”

库房里不知从哪传来一阵苍老的女声，语气里充满兴奋，贪婪。

手臂上的眼珠子如漏气般的气球，瞬间干瘪下去，在手臂上形成一个眼睛形状的疤痕。

类似的疤痕，在如同枯枝般的手臂上，密密麻麻挤满了一堆。

“不，哈……我没动。”

怪物咆哮一声，身后粘连着血丝的翅膀扑腾着，朝老孙扑了过去。“嘿……你去死！”

刚有动作，舌头便掉了下来，全身上下犹如热锅上的黄油般，迅速融化开来。

它似乎没察觉到，扭动着继续往前爬行，嘴里发出含糊不清地呜咽，慢慢地在地面上拖成一条长长，扭曲的粘液痕迹。

蠕动到老孙跟前时，全身上下只剩一对眼珠子。

那只手臂似乎十分兴奋，挣脱着冲了上去，一把将眼珠子抓起。

很快，皮肤底下再次一阵蠕动，手臂上多了两只惨白的大眼珠子。

看着地面那副犹如顽童随手涂鸦的画作，路平生忍不住干呕起来。

在【感知】下，现场所有画面事无巨细的刻印在他脑海中。

他深吸了几口气才压下心中的不安。

这只是真实世界的冰山一角，如果到这里就害怕了，还怎么调查十年前的事情。

他伸手拍了拍脸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次控制着炁查看着。

干枯手臂已经被老孙收起，他没有出来，反而往库房内部的隔间走去。

里面还有什么吗？

路平生控制着炁，先一步朝隔间看去。

还有一个人！

这人他也认识！

二狗。

他怎么出现在这里？

在姑逢会所把他砸晕时，他突然被堕 落种回溯了，路平生也不知道他是什么状态。

不过看着他后脑勺还明显地凹进去一大块，路平生改了一下结论。

应该是砸死了。

可他现在还能动。

还会说话。

跟一开始在会所碰到的那副地痞模样完全不同。

他双腿盘坐在地上，身体坐得笔直，衣服上的皱褶都被一一捋直，不像是被人关在库房，倒像是置身一处咖啡厅，与老朋友闲聊一般。

如果不是他后脑勺的伤口，路平生甚至会以为这是二狗的双胞胎兄弟。

“来啦。”二狗看着老孙，语气十分熟络。

“怎么样，继续合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