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黑暗前夜

下了车，回到和胖龟一起租住的公寓，此时外面已是一片阴沉的暮色。

我把自己疲惫的身体扔在柔软的沙发上，随手打开了电脑。网络上现在热闹得很，都是有关于这个“Z病毒”的，其中一个东区医院暴力事件的帖子被顶到了最高。

据说一名昏迷的患者在检查时突然苏醒，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猛然暴起，发疯般咬伤了离他最近的一名医生，旁边的医务人员在按住他的过程中，又有几个人被咬伤，引起了较为严重的骚乱，目前警方正展开调查。

热度最高的评论，是有人称自己去东区医院看病，目睹了事件发生的全过程。

他说医院在闹鬼，鬼会吃人，还说亲眼看到明明已经死掉的人又突然爬起来，疯狂啃咬周围活人的恐怖景象。

这样的荒谬言论自然遭到了大家一致的嘲笑，都说他只是为了博眼球吸流量。我也撇嘴一笑，果然，现在网上的人为了吸引关注，什么无聊的笑话都编的出来。

不经意看到一个正在直播东区事故现场的新闻号，正是当下热点，就随手点了进去。

画面一转，端庄漂亮的主持人坐在镜头前，秀眉紧皱，神情严肃。

“我们的记者绍天就在东区事故现场，绍天，可以跟我们说明一下现在的情况吗？”

记者背后是火光冲天的现场，数道摇晃的人影在黑夜的火焰中若隐若现。

他们像是喝醉了酒，步伐摇晃蹒跚，人群在尖叫，哭喊着奔逃，相互怒骂着撕打，有人甚至被按在地上撕咬抓挠，发出阵阵凄惨的哀嚎。

“好的芊芊，哦……军方禁止我们靠近，武警封锁了路口。不过现场似乎很混乱，我听到了枪声，据说是发生了很严重的群体暴力事件，我看到有大批军队进驻，还有很多警察，他们正在疏散人群……”

镜头晃动，但画质还算清晰，整个现场乱作一团，凄厉的警笛回荡在街道，到处是弥漫的白烟，直升机轰鸣着在人群头顶上空盘旋。

警戒线已经拉起，一排排全副武装的防暴警察手持盾牌和警棍，列阵拼命抵御着向他们疯狂攻击的人群，已经有好几名警察被扑倒在地撕咬，鲜血四溅。

催泪瓦斯和高压水枪对这些咬人的疯子似乎毫无作用，被打倒之后，他们又爬起来嘶吼着扑上去，像是不知疼痛和疲倦的野兽。

一队身着军装的士兵赶到，他们端起步枪，对着那些咬人的家伙毫不犹豫地连开数枪，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直播画面瞬间中断。

寂静的房间里，电脑屏幕在黑暗中散发出微弱而惨白的光线，我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和胸腔内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用了好一会，才平复刚才的视频带来的巨大震惊。

夜渐渐深了，我却无法入眠。

窗外凄厉冗长的警笛声回荡在清冷的夜空之下，犹如来自黑暗深渊亡灵的孤吟，在这幽冷的夜色中，显的是那么无助和孤独。

流感病毒、感染扩散、医院爆满、暴力伤人、军队进驻……

还有，网络上说的……死人复活。

之前看到的种种离奇诡异的东西在我脑子里不断闪过，我努力想把它们拼凑成完整的整体，可最终只能零乱成一堆毫无头绪的碎片。

远处的天空下隐约传来阵阵爆炸声和激烈的枪声，虽已是凌晨，但外面的街道上仍不断有警车拉着警笛飞速疾驰而过，窗外时不时就有直升机和救护车经过，像是南区的大半警力都在赶往东区。

努力压下心中莫名的不安感，我摸出手机打给了还在医院的胖龟。

电话响了好久对方才接通，里面传来胖龟有些嘶哑的声音，“怎么了，乖儿子？”

“爸爸我想你了还不行。”我有些无语，这家伙每次跟我说话都没个正经模样，我一听他那吊儿郎当的声音，就知道他现在肯定没事。

“对了，你们那里情况怎么样了，情况好像挺乱的，街上到处都是警车和救护车，军方据说也出动了？”

电话那头的胖龟沉默了一阵。

“现在说不好，刚才来了好多警察，还有市疾控的人，而且又送来一批患者，说是东区医院出了事，有很多人受伤，临时转移到这里的。”

说着，他压低了声音，“听我在东区医院上班的师姐说，事情很严重，省疾控派了专门的调查小组下来，军队现在把东区医院都封锁了。”

“封锁医院？那么严重？”我有些吃惊。

“据说是。”胖龟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低沉，“军队进驻好像就跟这事有关，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这样啊。”我有些无奈，“爸爸不在你身边，儿子你要照顾好自己啊。”

我顺口调侃了胖龟一下，可胖龟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我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阳子，”他嘶哑着嗓音，语气中带着从未有过迷茫和不安，“你觉得……死人可以复活吗？”

他顿了顿，似乎在尽力压抑心中的恐惧，“我是说……能重新站起来……走路那种。”

我心里一惊，正要说什么，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其中夹杂着人们混乱的尖叫和惊呼：

“医生！3号床病人醒了……啊，你干什么，松口！”

“先生，请你冷静点！退后！退后！”

“啊！砰！”

一阵堪比世界女高音的刺耳尖叫后，紧接着，伴着一声沉闷的巨响，电话那头突然断线，传来“嘟嘟嘟”的忙音，一切仿佛都被切断，整个世界瞬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我举着电话呆呆地站着，不知过了多久，我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不对，刚才那声巨响，是枪声！

我急忙回拨过去，可是打了好几遍，只有机械的电子音提示用户无法接通……

正当我纠结要不要再试一次的时候，突然感到脚下的地板一阵剧烈的晃动，天花板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巨大的引擎轰鸣声从外面的街道传来，那是一种重型机器在地上碾压过时才会引起的震动。

我把目光投向窗外，下一秒，整个人就像石头一样僵在了原地，血液几乎也在那一瞬间凝固住了。

在我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几辆钢铁巨兽在一阵阵轰鸣的引擎声中缓缓驶过，高高昂起的粗大炮口指向冒着隐隐火光的天边，架在顶部的12.7毫米口径重机枪，如鲨鱼牙齿般的弹链在夜色下闪烁着冰冷的寒芒。

目睹着这几辆钢铁巨兽隆隆驶过，半晌，我才听到自己颤抖而带有一丝惊惧的声音。

“……坦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