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苏思霖和沈致是故交，两个人似乎从之前的同学到如今商业合作，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上次新人招聘把苏思霖的一亲戚招进来了，这位少爷估计是觉得自己开了后门有恃无恐，实习期里小错不断疯狂试探。
秦窈敲打了几次，只是碍于这层关系一直压着。
我公事公办地将考核成绩不佳的几位打印出来交给沈致决断，他直接在辞退表上签了字。
果然，没隔两天，苏思霖就约沈致去“喝茶”了。
“我在市中心的好地段给你留房子，你转头开除我弟？”苏思霖郁闷地拿出那张表，“沈致，你真是一点旧情不念啊你？”
沈致慢条斯理地剥着虾，“我买你房子少一分钱了？你那个弟弟几斤几两，你自己不清楚吗？”说完还不忘补刀，“他真要是中用，你还能往我这儿塞？祸水东引的时候你念交情了？”
苏思霖自知理亏，嘟嘟囔囔。
“人刚毕业没有社会经验嘛！”
“对，所以我的公司给了他充分的历练。”沈致把虾自然而然送到我盘子里，“包括，被开除的经验。”
作为在背后小小推波助澜一把的人，我非常心虚地埋头干饭。
“哎呀，那你扣他钱呗！我转给你你补发给他行不行？小孩儿都要面子的，你这直接把人开了，我怎么跟我大姑交代？我不得被他们念叨死？”苏思霖冲我眨眨眼，面露哀求，“是不是林助理？谁还没个成长的过程了？”
我还没来及发言，被沈致不着声色地挡下了，“不好意思，林翘入职第一个月绩效考评就是第一。你这么比较，自己不觉得丢人？”
“……”
沈致冷着脸，用湿巾擦了擦手离席，这顿饭局显然是不欢而散。
“房子卖不卖权力在你，我的公司人员去留决定在我。”
苏思霖在后面炸毛，“我说姓沈的你怎么这么瑕疵必报啊！”
我小小声，“是睚眦必报，苏总，您消消气。”
他声音很大又毫无威慑力地叫，“沈致你给我回来，我可抖你黑历史了啊！”
果然，走廊那边的脚步声停都没停。
苏思霖满脸怨念地坐回来，扭头看我，“他怎么回事儿呢最近？林翘你知道吗？”
话到嘴边，我忽然狡黠一笑。
“不如信息共享吧，你说沈致什么黑历史，我告诉你这套房子怎么惹的祸，怎么样？”
好样的苏思霖，他真敢说，“我跟你讲，沈致就是死鸭子嘴硬，我俩不都是一高毕业的？当时数学竞赛年级里就一个名额，好像最后报了个女孩儿上去没报他。得，人这就跟姑娘结下梁子了，他一理科班的，非在高二转文，结果女生还是第一，雷打不动。”
我本来想诈诈他也就算了，这料抖的猝不及防，“啊，啥，还有这事儿？”
“可不是吗，结果他念念不忘，想毕业的时候留个联系方式，自己不敢去非要我去，后来办出国，你也知道我们16届的高考改革，当时时间紧凑，就把这事儿耽搁了。”
“16届？”我挠挠头，琢磨着有点不对劲，“啊？那不就是我这届吗？”
苏思霖像那个不太聪明的憨批帅哥，上下看了我半天，喃喃自语，“可是你和光荣榜上……卧槽，好像真的是你啊！”
……
信息量来的太大，我当下震惊在原地，苏思霖还问我那套房子到底怎么回事，我失魂落魄地把秦窈的微信推给他，走出包厢。
入夜的风还是有点冷的，我缩了缩脖子加快步伐，沈致倚在车前，眉眼在朦胧的路灯下添了几分温暖，好像在遥远的记忆里，在某个长廊上真的曾经擦肩而过。
看我出来，他转身上了驾驶，“走吧。”
不是，这人看我简历就应该知道了，还怎么做到波澜不惊跟我相处这么久的？
难道不应该久别重逢欣喜若狂然后开启霸总狂追我跑他飞的戏码吗？
哦，差点忘了，他是个家里不需要管家也没有前呼后拥保镖的务实型总裁，也许对于他来说，那不过是学生时代的一段记忆。
我不过是他曾经视作目标追逐的对手。
我叹了口气，“沈致，你早就认识我呀？”
他反问，“一高的谁不认识你？”
我探过身，右臂撑在他肩上，沈致正准备开车的手顿住了，抬头望向我，近在咫尺的距离，他的眼瞳剔透，粼粼有光。
“为什么不找我？”我问，“为什么你从来不说？”
他沉默了，不是无言以对的沉默，更像是在思考，想了很长时间，终于开口。
“一开始，我分不清楚，到底是想证明我能超越一个人，还是因为单纯想要注意你。”
“毕业的时候你总分清了吧？”我感觉有点五味杂陈，在沉寂之中又坐回了后座，也不知道是说给他还是说给自己，“若真的喜欢，怎么忍得住啊？”
假设他出现在我贫瘠的青春里，如果他早一点肯定我，我就不会觉得自己除了动脑子其他的一事无成。
人人夸我聪慧，可没有人喜欢聪明的女孩。
就好像，爱情里受到宠爱的永远是懂得示弱的。
姜泽川是第一个，所以我让自己小心翼翼地爱他。努力把自己的棱角削掉，不作不闹，我以为只要足够努力，就可以留住那个人。
车窗外是飞驰而过的、繁盛无比的夜景，那些霓虹灯都成了眼中模糊的光圈。
车里放着《信仰》，这么多年过去了，张信哲的声音仍让人温柔沉沦。
/如果当时吻你 当时抱你 也许结局难讲
/我那么多遗憾 那么多期盼 你知道吗
……
“其实也不是每一次都忍得住的。”
沈致在前排，不知道他的眼睛是在看着红灯，还是漫无目的地投向远处。
“不巧我准备开口的时候，有人更早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