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顾黎昭和顾婧安都微微一怔，定定看着彼此，像是要将对方看穿。

“姑姑。”顾婧安回神，简单福了福身，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她和顾黎昭一向不甚亲厚。

自打她出生起，身边所有人都在告诉她一件事，她的父亲本应该是顾家的嫡长子。

却因为叶氏的存在，让一切都变得不圆满，她不仅占了原本属于江瑶的正妻之位，还让顾婧安的父亲成了庶长子，连带着她这个顾家唯一的孙辈也矮人一截。

因此顾婧安从小就不喜欢顾黎昭和叶氏，觉得是她们破坏了原本幸福和美的一家人，一心想要将她们赶走。

后来随着年纪增长，她也渐渐从外界的传闻以及府中下人的口中了解了事情的大概情况，明白了顾鸿当年撇下江瑶求娶叶氏的事。

虽然有些事她嘴上不说，心里却跟明镜似的，所以了解到实情之后，她对叶氏和顾黎昭的厌恶也没那么重了。

但是因为从小到大双方都不怎么来往，感情一直很淡漠，又习惯将对方放在敌人的位置上，所以偶尔见面，也都只是场面上的客气。

顾黎昭回神，看着眼前正是年少明媚的顾婧安，对记忆中的那些事疑惑更深。

她客气地颔首应了一声，回身看了看睦和堂：“你这是……”

“我刚回府，听闻祖母前些时日病了，来看看她。”顾婧安眸色明亮，不似说谎。

她对叶氏的感情其实是有些复杂的，一方面，她不喜欢这个抢了江瑶幸福的人，可另一方面，叶氏又确实从来没有做过伤害江瑶母子几人的事。

最重要的是，作为府中主母，叶氏对顾婧安的这个孙辈一直多有照拂，什么好东西进了府里都会第一时间想到给顾婧安送去。

因此顾婧安对叶氏是心存感激的。

“你有心了，放心吧，母亲没事，有我和绾娘照顾她，她刚刚已经歇下了。”

顾黎昭话说得很是委婉，她不怀疑顾婧安对叶氏的关心，但这个关键时候，她也不希望顾婧安节外生枝。

果然，顾婧安脸色沉了沉，显然是听懂了顾黎昭话中深意，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明日再来给祖母请安。”

她说罢转身准备离开，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下，回身看着顾黎昭：“听说姑姑明天一早就要进宫去陪伴皇后娘娘了。”

顾黎昭颔首：“承蒙娘娘厚爱，让我去小住几日。”

顾婧安勾起唇角笑了笑：“姑姑，你好像变了。依你以前的性子，是绝不会答应去皇宫这种人多嘴杂的地方的。”

“人总是会变的，人生路长，得向前看，好好走才是。”顾黎昭笑得淡然，并不接顾婧安的话茬。

突然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定定看着顾婧安，幽幽问道：“唐季跟你一起回来的？”

提到唐季的名字，顾婧安脸色明显不自然地变了一下，很快又恢复正常。

“那是自然，他是我的侍卫，我到哪儿，他就得到哪儿。”

“挺好。”顾黎昭点点头，“有他护着你，所有人都能放心。”

顾黎昭缓步离去，路过顾婧安身边的时候，她本想去握顾婧安的手，看看清楚上一世顾婧安究竟是怎样的结局。

也看一看，当初她为什么要给谢景昀提议将顾黎昭推下城楼。

可是顾黎昭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

如今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顾婧安的事就先且放一放。

她也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心平气和地观察一下，看看顾婧安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会不会上一世真的是她看走眼了。

顾婧安愣在原地半晌，看着顾黎昭的背影，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她方才提起唐季的时候，那个语气似乎是有什么深意。

难道，她知道了什么？

顾婧安面上闪过一抹惊慌，不敢再多想，匆匆往回走去。

凌风阁内一片寂静。

兰苕正在默默给顾黎昭收拾行李，将离则是帮着顾黎昭一起将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装进药箱里。

兰苕有些担忧地看了看顾黎昭，轻声道：“姑娘，你真的不需要我们陪着吗？你不会武功，一个人去我有些担心……”

顾黎昭淡淡一笑：“放心吧，那里可是皇后娘娘的宫殿，即便真的有人想要动我，也得先问问皇后的意见。”

顾黎昭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抬眼看了看睦和堂的方向：“不过母亲那边，你们别忘了盯紧着点，我此番入宫，定会有人坐不住，记住我交代你们的事。”

兰苕和将离连连点头。

“另外，周掌柜那边可都交代清楚了？”

将离应道：“姑娘放心，今天你前脚刚走，我后脚就去找了周掌柜，把你的话跟他说了，这点小事，他们一定能处理好的。这一次，就让江瑶和顾敛月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一脸得意，兰苕和顾黎昭见了不由摇头轻笑。

“话虽如此，不过如今靖安回来了，你们要多留意着她，盯紧她的一举一动。”

虽然顾婧安身边这些人确实多是些爱嚼舌根的，但她母亲却是个知书达理的名门贵女，对顾婧安的教导很是用心。

若非如此，顾婧安也不可能小小年纪就能四处拜师，出门游历。

跟那些常年居于闺中、满心满脑子只有那些后宅争斗的人相比，顾婧安就是翱翔旷野的鹰。

她有见识有眼界，可不像江瑶母女那么好糊弄。

兰苕和将离连连点头应下，正要再说什么，就见尘绾上门来了。

两人顿时心领神会，齐齐退出房间，走到了院门外。

尘绾站在门口四下看了看，这才走到顾黎昭身边压低声音道：“你怎么知道皇后娘娘会因为头疾发作，需要用天麻入药的？”

顾黎昭迟疑片刻：“绾娘，这件事我暂时没办法跟你解释，但是你放心，我绝对没有做任何危险的事。等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将一切都告诉你。”

尘绾紧紧握着顾黎昭的手，神色有些担忧：“我自然相信你做事自有你的道理，我只是不放心你，你从小到大，何曾离开过我身边这么长时间？”

她犹豫半晌，深思一口气，终于压低声音道：“我来找你，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见她脸色不好，顾黎昭也收敛了笑意，神色变得认真。

“晗光草的事，我托人打听了，有人先一步托空桑谷寻找晗光草的下落，空桑谷……已经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