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修竹没再说话,面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元琛仍不住口:“莫非兄长真的有什么把柄被人给拿捏住了?”他话音刚落,又一拳头裹着风迎上来。
这一次元琛没再忍受,灵活地闪身避开。
“你是想逼本王动手吗?”
陈修竹应道:“是又如何?”他再次出手。
两人不过是想试探一二,几招过后都停下了手。
元琛的武功比陈修竹预想的要好上许多,他甚至觉得三招之后自己必输无疑。
“我将妹妹嫁与你,不是让她来受苦的。”末了陈修竹神色复杂道。
元琛顿了一下,笑道:“那是自然。不过,本王还想提醒你一句,”笑容收起,神情严肃起来,“不要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陈修竹没回话,沉默着转过身,嘴角扯起一抹苦笑:不要肖想……不属于……自己一直都清楚得很。
…
另一边,江逢忙着喂池塘里养的金鱼,陈幼吟和江画媞在一旁的凉亭中面对面坐着。
江画媞今日、本是要来看陈幼吟笑话的,她听说北淮王府已经有一位十分受宠的侧妃心中想着陈幼吟大抵不会得到元琛的青睐,指不定过得多可怜。
刚进门时看见对方今日来消瘦成这样,江画媞心中是高兴的。但是很快她又意识到,即使陈幼吟真的不受丈夫宠爱,但是堂堂北淮王妃,怎么看生活都比自己充实富裕得多。而自己若是真的嫁给陈修竹,未来顶多是位将军夫人,离尊贵还差得远。
但是转念一想,能让陈幼吟心中不痛快,她心中就痛快多了。
“姐姐近来过得可好?”江画媞慢悠悠地开口,仿佛真的有多关心对方似的。
陈幼吟听后,抬头道:“北淮王正妃,你说我好不好?”她已经懒得同江画媞装下去,语气不无讽刺。
“真是可惜了姐姐没能和南浔王修成正果,如今嫁入北淮王府,还得同一位侧妃争宠。”江画媞颇为遗憾道。
陈幼吟轻笑一声,道:“他的宠爱有什么可值得我争的?倒是你,天天念叨着那位南浔王,他可有来看过你?”
她轻飘飘一句话精准无误地刺在江画媞的心上。
眼看着后者脸色一变,气得手紧紧攥成了拳头,陈幼吟心情不错地笑了笑。
如今元琛正在拉拢刘迫,元今昭指不定有多恼羞成怒呢,哪里还有时间管她。
“吟吟。”
陈修竹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目光落在陈幼吟身上,欲言又止,终是没有说什么。
陈幼吟已经下定决心在他们结亲之前揭露这对母女的真面目,心中虽然对兄长的行为不满,但是也没再同上次在陈府那样发脾气。到时候真相被揭发,别说兄长,就是父亲也不会同意这门婚事的。
几人坐在一处,又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在天黑之前分别了。
夜晚,元琛依旧留宿皎月轩,陈幼吟对此并不在意,倒是花知来传了这个消息后一直愁眉苦脸的。
陈幼吟觉得好笑,早早就打发人下去休息了。
门外传来声响,醉玉的声音传来:“姑娘。”
陈幼吟起身开了门,晚风顿时吹进了房中。
醉玉怀里抱着一个包裹,风尘仆仆地进屋。
待门一关上,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陈幼吟对于一众下人在自己面前动不动就跪倒的场面已经习惯了,知道她一时半会儿不会起身,便没再阻拦。
“符九儿已经顺利出城了吧?”陈幼吟坐下,问道。
醉玉点头,想起自己那日和陈幼吟说的话,一时有些惭愧:“奴婢多谢王妃救命之恩!醉玉以后愿意继续跟着王妃,为王妃做事。”
她抬眸,眼中带着泪光,十分诚恳。
陈幼吟回道:“我身边已经不缺人了,你不如再去寻个好去处。”她是有认真考虑过的,醉玉虽然聪明,但是毕竟从前是位小姐,未必愿意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当一个奴婢,还不如让她离开。
像她这般地女子,只要愿意,到哪里都能过上不错的生活,陈幼吟也很愿意帮她一把。
醉玉沉默了一会儿,随后面色凝重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包裹,在陈幼吟面前展开。
…
另一边,京城郊外的树林中停着一辆马车。
本该被斩首的符九儿如今完好无损地站着,换上了寻常布衣还是掩盖不住原本的出挑娇艳的相貌。
车夫一再催促他上路,他扭头对着车夫匆匆道:“你且等等,我再去说几句话便走。”
然后提起衣服,跑向不远处刚刚离开的人。
逐鹿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回头看他:“还有什么事吗?”
符九儿见人终于停下,气喘吁吁道:“那个……麻烦你替我谢谢北淮王妃,之前让她落入险境我万分抱歉,将来她若是要来幽州,我一定好好招待她。”
逐鹿点头应下:“到了幽州就找一份正经工作吧。”
符九儿冲他笑笑,又在他转身之前道:“你日后……会来幽州吗?”这句话语气柔和了许多,尾音上扬,有些甜腻的味道。
逐鹿自然听不出来他的话里有话,直截了当道:“我应该没有机会去幽州。”然后也不管符九儿是多难堪的神情,转身上马走了。
符九儿也没再逗留,轻轻叹了一口气,跑向了自己的马车。
那日他走上斩首台的前一刻才知道,原来北淮王早已经为他找好了一个犯下多起重案的人犯当替死鬼。
而当年何有山的死也并不是符九儿的手笔。
他的确扮作狱卒去了监狱,也见到了何有山。
对方一眼就认出了他。
符九儿和母亲长得很像。
何有山当年抛下了他们母子后因为良心不安,一直在安分守己,在自己的职位上当一个清官,为黎民百姓排忧解难,只为了能弥补自己年轻时犯下的过错,让自己心安。他不配当一个父亲也不配当一个丈夫,但却实在是一名好官。
符九儿原本作好了将人毒死的准备,但是在最后一刻,何有山不是求他饶自己一命,而是跪在地上求他:告诉县里一个小山村的村民,要赶在来年春雨前播下种,不然今年收成不好。
或许是因为这个男人对死亡毫无恐惧,或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还挂念着生活困苦的村民,或许是因为他看向自己那张与母亲有七分相似的脸时,眼中过于沉重的悲痛……
总之,符九儿最后没有动手。
但何有山还是难逃一死,死在了皇后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