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老裁缝白婶

国营商店里，牛大力嘴里嚼着几粒花生米，拎着空酒瓶来找马燕：“给我打半斤高梁烧，再要两块五香豆干。”

“咋了大力哥，又喝酒啊？”马燕手脚麻利地给空酒瓶打了大半瓶酒，又拿了两块豆干包起来。

牛大力笑笑，说道：“这几天干活太累了，吃点喝点。”

“那个，能不能帮我挑两块你们这最便宜的料子啊？”姚玉玲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她穿着黑口布鞋，直筒裤和杏色外套，正趴在柜台上挑选布料。

售货员大姐从下面给她拿出一捆黑布，说道：“这就是我们这里最便宜的了，四毛六一尺。”

姚玉玲伸手捻了捻布料，是最厚最粗的老棉粗布，这种料子穿在身上又不舒服，还不保暖。想着自己也是拿来练手，她点点头：“行，麻烦您给我剪个八尺吧。”

“姚儿！你咋也在这呢？这不是巧了吗？”牛大力高兴地拎着酒瓶子就过来了，他可久都没跟姚儿说上话了。“来买布啊？吃不吃花生米？”

“你来买啥呀？”姚玉玲捏起一粒放在嘴里慢慢嚼着，两人靠着柜台唠上了。

牛大力闪身给她指着马燕：“这不是来买点酒和豆干吗？”马燕把两块豆干包好，看见姚玉玲站在一旁，她转身去做别的去了。

柜台的售货员大姐写好小票，挂到绳索上一传：“行了，开好了，去那边交钱交票啊。”

“这布也要布票啊？”姚玉玲有些为难，她的布票一大部分都寄给姚母了，自己身上这些布票也不够。“姐，有没有不要布票的布料啊？”

“哎呦，我们这是国营商店，买东西都是要凭票购买的，哪有不用票啊？”售货员大姐摆了摆手。一旁的牛大力看到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连忙掏兜：“我这有我这有，你还差多少？我这有五尺的。”

“我咋能要你的票呢？”姚玉玲不肯用牛大力的，她知道牛大力的布票都寄回牛家沟了，平时一个大男人在身上也揣不了几张，这说不定是人家的老婆本呢。

牛大力掏出票着急地就拍到柜台上：“这咋不能用？我帮你还是错了？姚儿你看看的够不够，我这就五尺了。”

姚玉玲看拗不过他，添了三尺的布票，交了钱才把料子拿到手。牛大力皱着眉看着她怀里的料子：“姚儿，你咋用上这么沉的色了？你之前不是喜欢那鲜亮的色吗？这乌漆嘛黑地咋穿啊？”

牛大力可记得姚玉玲之前买的那些花花布料了，这老黑布难不成是拿回去做罩子的？

姚玉玲解释自己正在学缝纫机呢，这些料子正好拿来练手。“本来就是做着玩，也不用啥好料子，早知道国营商店要布票，我就去外面买点了。这布票我这个月都用完了，大力哥，要不我给你折现成现钱吧？”

牛大力很潇洒地一挥手：“我一个大男人又不紧着用，你要是手头上没有你下个月再说呗。还有这做衣服啊，我娘说了那都是一点点看一点点学的，自己鼓捣可鼓捣不出来。我知道有家老裁缝，手艺可好了，咱俩去看看去？”

牛大力知道姚玉玲买了缝纫机的事情，心里正为她高兴呢。

姚玉玲听他这么说，心里也有些动摇：“那光看能学会吗？”

“你看了人家做的，你回去练手不就照葫芦画瓢吗？”牛大力看出姚玉玲的犹豫，二话不说就拉着她的胳膊去了那家老裁缝店铺。

老裁缝店在街边一个不起眼的小门面里，两人找了半天才找到这个没有招牌的小店。

牛大力撩开门帘，笑着说道：“他这里是不好找，连个牌也没有。我来了好几次都差点看不见。”

姚玉玲弯腰进去，映入脸的是一架老旧的缝纫机，上面黑色的轴轮已经挂满了棉丝，脚踏板晃晃悠悠地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周围的墙壁上挂满了各种的衬衣外套和裙子，后面是堆得乱七八糟的衣服料子。

“找谁啊？”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后面的布料堆里面露出一张皱巴巴的脸庞，花白的头发因为汗水贴在额头上。

牛大力连忙迎上去：“白婶，我帮你找料子。”

牛大力熟练地穿过布料堆，来到白婶旁边帮她收拾出几件干净的料子。他嘴里也不停：“白婶，你这地方我来了好几次都没见着，幸好我知道门道，要不然我还进不来呢。”

白婶的嘴里豁了一颗牙：“我这不是怕警察啥的来吗？唉小牛，你的衣服，去拿吧，在后面呢。”

牛大力应了一身，对身后的姚玉玲介绍道：“姚儿，这白婶也是牛家沟的，我俩老乡。白婶当裁缝几十年了，就数她手艺最好。白婶，这我大院里的朋友，也想着说学做衣服，我这不是把她领过来看看。”

白婶虽然牙口不行，可一双眼睛还是炯炯有神。她打量着姚玉玲，咧着豁牙的嘴：“这小姑娘长得真俊，一看就是个手脚利索的，来吧，小牛这孩子来我这里做过不少衣服了。”

牛大力从后面捣出一件灰色外套，他掏出两块钱放到桌子上：“白婶，钱给你。”

做一件外套才要两块钱，买布料都不一定这个价钱了。姚玉玲大吃一惊，她拉过衣服看了一边，针脚匀密，尺寸也合适，样式还是流行的，这么好的外套才要两块钱。

姚玉玲想起来自己当初改制服的时候都花了两块六，心疼地不得了。牛大力得意洋洋地说道：“白婶这边做衣服可便宜了，外套两块，裤子衬衣才一块钱。”

“咋这么便宜呢？我看白婶这手艺，收你四块钱都不过分。”姚玉玲翻来覆去看着衣服，越看越喜欢，没个几十年的经验绝对做不出来。

白婶被姚玉玲夸得高兴，摆摆手：“我做了几十年的衣服，做一件衣服也快，用不了多少时间，我就少收一点，不像别的裁缝，赶得都是精细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