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老师，我……我正想跟您说一声，福娃今年不上学了。“为啥?”

　　“家里穷，交不起学费，刚好又缺工分，不想让他上了!”

　　“小雪，你跟旺福外头玩去!”白云天吩咐白雪，见她拉上旺福跑了，这才转向家兴，笑道，“兴叔，你是直人，咋能说弯话哩?听白雪说，先生当校长时，就把你家列为困难户，几个娃子全部免去学费了。工分即使再缺，也不在旺福挣这一点儿!你让他回来，怕是生了别的L”

　　“别的没啥，真的是缺工“哪……哪有的话?”家兴支吾其词，分!”

　　“唉!”宗先叹道，“家兴啊，我也说一句，你听听。你这姓子跟其他娃子不一样，心灵，记性好，根性善，是棵好苗子。不你说白龙庙里您多学生，谁不上学我都不介意，唯独这娃子，我想说句话，这阵子，不究啥原因，你也不能不让他上。几个工分事小，娃子的前程耽误了，后悔也来不及!”

　　。

　　“你实意在乎他这点儿工分，也没事儿，不究缺多少钱，我垫

　　上!”

　　“校长--”家兴眼圈儿红了，“我……我不是这意思，我…我……实意说吧，我是不想让他跟着天珏，怕……怕有个啥长短……”“我就知道船在别处弯着!”老白呵呵笑道，“三疯子能有啥长短?他是啥人，旁人不知道，你能不清楚?疯这二十多年，咱村里有个啥长短?叫我看，他真还没疯哩!你生外心，定是在意旺福跟他说疯话，是不?我偏不信这个邪!你要是怕，我就让雪儿跟你家旺福一道，也跟三疯子说疯话，看看有个啥长短?5

　　校。

　　“家兴叔，啥话也甭说了，赶明儿就让旺福上学去!没旺福做伴我家雪儿哭着不肯去哩!“

　　“昨……昨不中哩!

　　旺福又去上学了。跟过去一样，他依旧是不到吃饭时间不回家。晚要么泡在三疯子家里、要么肩扛类箕跟在后面屁颠屁顺地影，”资得像是跟班。没过几天，老自也兑现诺言，让白雪去陪旺福。这样疯子身边就又多了个学说疯话的。

　　日子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两个月。小麦灌饱浆时，家兴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旺福表现得甚是正常。家兴有点迷茫了

　　这目中午，家兴为牛添好草料，回家吃饭。走没多久，远远望见自雪如飞般跑来，边跑边扭头喊道，“哈瑞阿铺!哈瑞阿铺!”旺福在后而紧追，气喘吁吁地扬手大叫:“围她!围她!”

　　家兴心里一揪，正自诧异，只顾回头看旺福的白雪一头撞上来。家

　　《扶住她，关切地说:“妞儿，你跑怎快干啥?绊倒咋办?”白雪咯咯笑道:“没事儿，大爷!”

　　说话间，旺福也赶上来。家兴瞧一眼旺福，转对白雪:“妞儿，刚才听见你爹在喊你吃饭哩、快回去吧!

　　飞身朝家里跑去。旺福正要跟着跑，家兴叫道:“福白雪点点头，一儿，你跑个啥?

　　旺福顿住步，不知所措地看着家兴:“爹，有啥事儿?”

　　“哈瑞阿钿’是啥铺子?只你一个人，咋能围她“福儿，爹间你，哩?”家兴仍在琢磨方才他俩的喊话，想弄个水落石出。

　　旺福扑哧一笑:“爹，你弄错了，不是这意思!”

　　“要是弄对了，爹还间你干啥?”家兴也笑一声。

　　“是……是这意思，她催我跑快点儿，我让她等一等!”

　　“就这?”家兴大是惊异，“这是话?”

　　“这……”旺福敛住笑，“爹，你甭问了!不究你咋间，我也不会说!”

　　“你不说也中!”家兴想了想，退一步道，“爹再间个别的事，你不能不说!“

　　“»

　　“你三伯是疯子，你咋能整天跟在疯子屁股后面哩?”

　　“爹!”旺福心里一急，脱口而出，“我三哥不是疯子!”“啥?你三哥?谁是你三哥?”旺福赶忙改口:“不是三哥，是三伯!我三伯不是疯子!”“他不是疯子，咋能说疯话哩?”“他说的不是疯话，是……”旺福话到口边，又戛然而止是啥?”

　　“爹，你甭问了，我不能说!我只能说，我三……三伯不是疯

　　子!”

　　父子俩回到家里，家兴越想越闹心。吃过午饭，白雪又来喊旺福。见他俩走远，家兴思忖一时，心里一亮，反身走回里间，在箱子里翻腾一阵，取出玳瑁簪子，端详一会儿，装人袋中，缓缓走到三疯子家。

　　听到敲门声，三疯子以为是旺福，高兴地开门，见是家兴，一时愣住了。

　　“三哥，吃过没?”家兴不再把他看作疯子，笑着打招呼。

　　“吃……吃……”三疯子憋一会儿，似是回过神来，不再接腔，哼哼唧唧地唱起来，是样板戏《红灯记》里男主角李玉和的一个唱段:“临行喝妈一碗酒，浑身是胆雄赳赳………

　　三疯子这一微小变化，没能逃过家兴的眼睛。家兴昧起眼，牢牢盯在三疯子身上。三疯子见他这么盯着、表情越发不自然、目光开始躲闪，曲儿也跑调了，跟他大清早挑粪箕满村子跑时所唱大是不同。然而，三疯子毕竟是三疯子。

一曲未完，他就恢复常态、怡然自如。

　　家兴心里有数了，边听他唱，边从袋里缓缓摸出玳瑁子，朝三疯子晃了晃。瞥到簪子，三疯子再次陷人慌乱，瞳孔放大，声音打战，不无惊惧地退后一步，身子陡然僵住。

　　家兴将粹子递给三疯子:“三哥，你想必记得这支簪子。那天你和大伯被拉到双龙街后，三嫂将这籍子交给进才，要他连夜送给你。进才赶到街上，转悠一夜，没寻到你，回来却见三嫂走了。进才后悔不迭、将算子交给我爹，我爹见你神志不清，乔娃又小，担心享负三嫂、一直没给你们。那年大饥荒，我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