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东亭笑得苦涩,他哪里还有选择?他不同意,就能改变他们要泄洪吗?改变不了!
半晌,霍东亭吐出了一个字:好!
沈晏松了一口气,看到霍东亭泄了精神,他知道这是因为霍东亭并没有信任他的缘故,但他不急,他会让霍东亭一点点看到他们的决心,看到他们要做和正在做的事!
“发布公告,通知百姓尽快撤离!”
听着沈晏的话,霍东亭面前打起了精神,他知道这里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要将消息派发出去,要组织人手安排百姓撤离,要准备好救援的人员和物资……
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做了!
等到沈晏和懿姝将要忙的事忙完,已经是深夜,懿姝熄灭烛火后从窗户翻出进了沈晏的房间。
刚将窗户合上,就被拉进了一个炙热的怀抱,一双大手在她腰后紧紧环扣。
懿姝抬眼,差点溺进沈晏眼中的水波里,那薄唇轻轻开合,“连心。”
沈晏多数时都是叫她殿下,可每次他叫她连心的时候总会波动她的心弦,就如此刻。懿姝感觉这一波动,将她大半个月的思念和担忧尽数撩动,不可自抑。
懿姝眼眶一热,伸手用力环抱住了沈晏。
沉默下的拥抱,两心相合,更能抚慰人心。
良久,沈晏轻声说,“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懿姝知道这事瞒不过沈晏,就乖乖地将伤口露了出来。她的伤口在后腰处,虽有上药,但终究因为一路不停歇的赶路,渗出了血色,染红了布料。
懿姝听到沈晏的抽气声,有些后悔,应该清理完伤口再来的。她连忙解释,“路上太急,没来及换药,这伤口看得可怖,但是伤得不重。”
沈晏嗯了一声,好似真相信了懿姝的话,他闷不吭声的去取水,取药箱。
这样的沉默,让懿姝心中酸胀起来。
沈晏小心的用棉布给她擦拭皮肤上的血污,他的手很轻,轻到懿姝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只觉那手指暖暖的。
“上药了,会疼。”
懿姝说,“没事,我不怕疼。”
她是不想沈晏担心,可这话听到沈晏的耳朵里,眸光就更黯了。
上了药,包扎,果然懿姝一声都没有吭,在沈晏的心里,更疼了。
他手指轻轻描绘着那背部陈年旧疤,一道又一道,心中泛出密密的疼。他见过懿姝受伤数次,却从未见过她喊疼。
怎么可能不疼呢?只是善于忍而已。
懿姝有些不安了,这样沉默的沈晏,太少见了。
可让她更不安的,是沈晏无声地伏身,额头抵在她的后背上,默然不言。
“沈晏,你——”
“让我抱一下。”
懿姝不动了,沈晏的声音低沉暗哑,仿佛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然后,懿姝感觉到了沈晏的泪水,一滴一滴烫在了她的背上,他在哭,默默流泪。
良久,懿姝拍了拍沈晏的手背,涩然道:“我真的不疼。”
沈晏嗯了一声,“可我心疼。”
懿姝轻轻叹了口气,“沈晏,我想看看你。”
沈晏松开了手,帮懿姝拢好衣襟。
懿姝捏了捏他的脸,“你现在的样子可以说是惨不忍睹了!”
确实惨不忍睹,嘴唇青肿,胡子拉碴,两眼还红着,看得懿姝有些心疼。
沈晏拉下她的手,“那殿下就不喜欢了?”
“喜欢,怎能不喜欢?”懿姝搂住沈晏的脖子,靠了上去,“今天见到你,我就觉得心一下安稳了,沈晏,你在我就心安。”
沈晏想起懿姝中的毒,心中又是一痛,这会他忽地不想再问了。
问了这个人也是告诉他,她没事,让他不要担心。
懿姝靠了他一会说道,“你几天没睡觉了?”
沈晏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睡一觉了,今天如果不是懿姝来,他估计会再熬一熬。
事情太多了,可他也太想见懿姝了。
沈晏没说话,懿姝站起身,将沈晏推倒在床上,“你睡,我陪着你。”
沈晏拉了拉懿姝的手,“我不想睡,咱们说会话。”
懿姝躺了下来,“我陪你,不许说话!睡觉!”
沈晏小心地避开懿姝后腰的伤口,将人按在怀里,他真的很想就这么一直抱着,永远都不要分开,永远让她不要受到伤害就好了。
……
“霍东亭,霍东亭,你个混球给老子滚出来!”侯端亮气冲冲地冲进议事厅,连管帽掉了都没管。
他就出去寻个粮食,半路回来就听说霍东亭同意了要决堤,气得他也不顾什么形象,一路小跑就进了刺史府。
“大人,大人!帽子,帽子诶~”
霍东亭正在分牌子给人安排差事,听侯端亮叫他,就放下了手里的纸笔。
侯端亮跑得太快,一进大门没注意门口的泥水,哧溜一下摔了个屁股着地。
霍东亭连忙去扶,“侯叔,你慢点!”
侯端亮正好抓住霍东亭,他也不起身直接,抓住了霍东亭的衣领,怒道:“你个混蛋答应了钦差要决堤?”
霍东亭眸色黯了一下,“是。”
侯端亮气得发晕,一口气哽在了喉间。
霍东亭连忙给他顺气,“侯叔你别急,先听我慢慢说!”
侯端亮气顺了,嗷的一声,“你答应,你凭什么答应?你让我云漳州的百姓怎么活!”
他说着打了霍东亭一巴掌,哭了出声,“老子相信你,把云漳州交给你,你就给老子这么干的?”
“就这样粮食都不够,我求爷爷告奶奶才弄来那么点粮食。决了堤,你是要百姓都饿死吗!”
“什么狗屁钦差,老子去找他,云漳州一滴水也不能进来!”
他猛地推开霍东亭,站了起身,就要往外走。
霍东亭跪了下来,对着侯端亮吼着:“来的钦差是大理寺少卿沈晏!”
侯端亮脚步顿住,他慢慢地转过身,不置信地说,“沈晏?”
他声音猛的提高,“你的意思是让决堤的是沈晏?”
霍东亭流泪,“还有懿姝公主!”
侯端亮的气势一下就泄了,怔怔地站在雨水中,只觉得透骨的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