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姝离开后,沈晏并没有待在费致的府邸,而是再次去了城门处。
站在城墙顶,他看向不远处的李骏,眉头紧紧蹙着。
此时,大锅里的水已经烧开,粮食虽然还未到,但百姓明显情绪平静了下来,眼睛都紧紧地盯着那些锅,眼神中带着渴求。
李骏的神情有些紧张,眼睛不时的看向城门,又看看天,这样子也是和百姓一样,带着希冀。
沈晏就这样观察了李骏好一会,他的目光一次也没有看向新丰县的方向,也可以说明他并没有调兵。
这是个好消息,但沈晏却没有放心。
乐衢州所发生的一切,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让他心中不安。
他在来时所制定的计划都基于前世的考量,前世是杜少卿接管了乐衢州,不过是在四年后。那时,世家门阀没有除去,杜少卿周旋于门阀氏族之间,去同他们争利,一步步地将他们蚕食。
可现在,查乐衢州的时间提前了,他们还未见到乐衢州刺史孙承善,矛盾就已激化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甚至前世玉安王那些隐而不见的江湖势力也在乐衢州聚集。
所以,流民冲城背后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只是为了让文安城乱,好方便刺杀他们?
沈晏觉得不会那么简单,公主府的亲卫在巡查,他的目光也在人群中扫视着,却没有什么发现。
正在此时,公主府的亲卫上了城墙,身后还跟着一人,一个三十岁上下的汉子,身材瘦小,一双眼透露出精明。
“沈大人,这个人说是帮山花给公主送信的。”
沈晏知山花是谁,当场说道:“信呢?”
那汉子从怀里掏出一块丝质的绢帕,递给了沈晏,恭恭敬敬说,“在这里。”
沈晏接过打开,上面书写着:“新丰两千兵混迹灾民中。”
是用血书写,血色微微暗沉,明显刚写不久。
沈晏心中一惊,捏着锦帕的手下意识攥紧了。他想过玉安王的杀手会混迹在灾民之中,人数不会少,但没想到郡兵也混入当中。
如果这是真的消息,那懿姝和萧静海现在正在前往军营……
沈晏脸色一下难看起来。
郡兵三千,还有一千……
他知道问题严重了。
那汉子见沈晏的脸色难看,迟疑说:“大人,让我送锦帕的人说我能得十石粮食。”
沈晏声音急促,“可以给你,那人还对你说了什么?”
汉子摇头,“没有说什么了。”
沈晏嗯了一声,“你去县衙处等着。”
汉子面露喜色,下了城门就去县衙,这十石粮食到手,他们一家子就不怕肚饿了,说不定还能赚些银子。
沈晏面色沉冷,转身下城,正见周一航带着一群大夫前来,“沈大人,现在可要这些大夫先出城?”
沈晏说道:“先不急,劳烦各位大夫先到那边去等。”
周一航跟沈晏许久,见他面容阴沉难看,心中一咯噔,“沈大人?”
沈晏说道:“你先别走,让我想想。”
周一航愣了一下,是出了什么事吗?要想什么?
沈晏在想什么?
他在想山花没有必要说谎,这个信息很大的可能性是真的。
但要杀他和懿姝用得到两千人吗?除非对方是准备将司隶处和公主府的来人一起清剿。
怎么清剿?自然是夺城,捉住他们,再以他们为饵,引人救援。
将整个文安城变成一个绞肉场,将他们的人一批批消化,直至无影无踪。
这是沈晏做出的推想。
这个推想看起来匪夷所思,他们的人要尽数死在这里,乐衢州的官员要如何收场?做得再严密,也总有消息会泄露出去。
若要追查,就是谋逆大罪!孙家、郭家、李家都还有人在朝堂中任职,难道都不管不顾了吗?
除非,他们已经在谋逆了,所以必须要杀他们。
沈晏沉思间,马车声响传来,他抬头看去,费致给他调的粮食已经到了。
沈晏吩咐下去让人煮粥,然后让周一鸣将李骏给自己提来。
他要问清楚李骏,这两千兵士的调令是不是他下发的。
李骏很快就进了城,沈晏带着李骏、周一鸣上了城楼,他单刀直入问道:“李郡守是要准备谋逆吗?”
李骏神情刚缓和一点,又被沈晏这话吓住了,脸色大变,“沈大人话可不能乱说!”
沈晏的目光犀利起来:“那为何令侄调了两千郡兵混迹在灾民之中?”
周一鸣听完后大吃一惊,立刻瞪向李骏,手按在了佩剑之上,只要沈晏一声令下,他就会立刻拔剑。
李骏被周一鸣的动静吓了一跳,后退两步连忙解释,“怎么可能?我又没下文书,他怎会调兵?”
沈晏:“我们的探子已经传来了消息。”
他将袖中的锦帕扔给李骏,冷冷道:“你自己看。”
李骏看清了锦帕上的字,立刻懵了,慌忙解释,“不可能,若无战事,不可随意调兵,这可是大罪,我怎么可能做?”
沈晏冷冷的看着他,一双眼睛黑不透光,寒气直冒。
李骏冷汗都流了下来,“沈大人,是不是探错了消息?”
沈晏的脸依然冷冷的,毫无表情。
李骏急得都快哭出来了,“沈大人,我没有理由调兵,我调兵干嘛啊?我那个侄子也就是个草包,成天只会花天酒地,他更不会啊!”
沈晏说道:“你真没调兵?”
李骏被逼得都把侄子是草包的事都说出来,见沈晏松了一点口,急忙说,“我真的没有,下官可对天发誓。”
沈晏说道:“如果那两千军士混迹在灾民之中,要攻城,李郡守会如何做?”
李骏瞠目结舌,慌乱起来,“怎么可能?”
沈晏说道:“现在我说什么你做什么,到时或可保你一命。”
李骏此时已六神无主,连连点头,“下官都听沈大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