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山的癫狂刺激了几个被绑的斥候，每个人都疯狂的挣扎着，口中骂声一片。

懿姝就只命人控制住他们，就听着这些人对她谩骂出声。

一时间，这些谩骂冲天，声音震耳，吸引了不少在外的兵士。这些人多数都是跟随懿姝的亲兵，见她这样被辱骂，都受不了，想要冲进去揍人，却被高陵吼了一句，安静了下来。

还有一部分是司隶处刚招进来的江湖人士，见懿姝被骂，倒没有多少愤怒，就觉得这个公主也太软蛋了些。

都被骂到脸上了，还能忍，不是怂又是什么。

就连一直端坐，神情淡然的乌先生也面露疑惑，不知道懿姝想做什么。要想审人，方法手段多了，这种算什么？

懿姝没有理会这些人的反应，甚至面对这样的恶言，都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看着他们，面沉如水。

如果是战场的消息，从斥候嘴里审出来，还要去查验，倒不如自己派斥候去探。

她只是想知道这些跟着谋逆的人知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是不是被逼着谋逆。

从军以来，她的剑斩杀敌人无数，可那是为国尽忠！

这群人，都是大郑的子民，她不想让自己的剑刃染上自己国家军士的血。

只有分清真正的敌人是谁，才是真正的战争！

在懿姝听来，这些痛骂不是在骂她，更像是在骂命运的不公，更像是在倾泄他们心中的不愤。

他们骂得难听，可透露出的话却让懿姝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们在骂：什么都没有做，却被套上了杀人的罪名，妻离子散。

他们在骂：交不上官府的赋税，被逼卖了土地，卖了儿女，最后一无所有。

他们在骂：无钱为老娘看病，向官府讨要钱财无果反被诬陷打入大牢。

他们在骂：家园遭灾，无人救济，眼睁睁地看着家人一个个的死去。

不同的口音，不同的年纪，却都在痛斥着人吃人！

一声哭音传来，在骂声中微弱却又不容忽视。

“哭什么哭！哭给谁看！”

哭的是小顺子，骂他的是胡山，可胡山说到最后时，尾音都带了哭腔。

眼泪要是压不住，就是心中的痛到了极点。

胡山瞪着懿姝，“我不会告诉你们任何事！要杀就杀！”

在场的不是经历过鲜血洗礼的军士，就是混迹江湖的人物，都没有心肠多软的，可这会看着这几个人从痛骂到痛哭，人人都觉得心下恻然。

“我想要知道的事已经知道了。”懿姝叹了口气，对卫士说道：“先将他们带下去吧。”

人群很快就散了，乌先生叹了口气，高陵面色也不好，张了张嘴，可最后什么都没说。

韦旭看着几人闷声不吭，又都一脸沉重，就问懿姝，“你知道什么了？”

懿姝说道：“他们的身份见不得光，都是重刑犯。所以，他们不能降，降了之后也逃脱不了刑罚。”

韦旭说：“可我听他们说，他们都是冤枉的。公主，咱们帮帮他们吧！”

懿姝没有说话，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她怎么不想帮，可怎么帮？

她现在知道乐衢郡这些外来的兵都是从哪来的了，只怕都是各地的死刑犯、重刑犯。

这不是几个人，这是几千个人，甚至是几万人。

冤屈的有多少？有罪的人有多少？怎么分辨？

这样的冤屈，又涉及到多少官员？

真相大白后，她的父皇只怕不会让查！那迎接这些人的还是一个死字。

她本来只是想问这些人是不是被孙承善逼迫而谋逆的，如果是被逼迫，只要投诚就不算谋逆。

可现在呢？

这些人也是逼迫的，只是究竟是被谁逼迫的呢？

高陵扯着韦旭的衣服后退了两步，摇了摇头。

乌先生目光落在了懿姝握紧的拳头上，叹了口气。

他说道：“公主，当断则断，这些人你救不了，还很有可能自留隐患。”

高陵也说道：“公主，如果救他们，我们就无法在短时间内平乱，萧将军和沈大人还被困文安城、后面还有那么多的灾民。”

“我知道……”懿姝头仍旧垂着，“我明白，我只是需要静一静。”

她真的不需要这些劝，她都明白。

她现在手里只有一千三百人，即使后续她的人到齐，也只有不到两千人。

而对方，至少万人以上。

这些人，是重刑犯，不是普通的百姓，这样的人是带着仇恨去谋逆的，不易策反。

即使俘虏了，也不能用，还要找人去看守他们，防止他们反扑，而她没有人。

所以，只有杀……

杀掉这些她认为不该死的人……

高陵跟随懿姝很久了，开口说道：“公主，即使你不杀他们，他们——”

懿姝打断了他的话，“高陵，我不需要安慰，我知道我没有能力去救他们。”

懿姝话语中的沉痛让高陵暗自在心底叹息一声。

无能为力的事太多了……

懿姝沉着眸，写好两封信，交给韦旭，“一封信交给我师哥萧静海，另外一封交给沈晏。”

韦旭接过信，“好！”

懿姝又说道：“去的时候告诉山花，再有斥候来，不必抓了。”

“高陵，你带五百人避开斥候，进入五羊山埋伏，等我信息。”

……

韦旭得了萧静海的回话后，问明了沈晏的位置后就直冲郡守府。

郡守府内沈晏正同温良钦翻看着各类文书，统计资料。

韦旭对沈晏没什么好感，将信甩给沈晏后，就说，“抓紧看，我还等着回话呢。”

他说完话后，就跑到温良钦身边，说道：“总算看到你了，你没受什么伤吧？”

温良钦摇摇头，“我能受什么伤？”

韦旭哼了一声，“你要是受伤，我就找费致算账。”

温良钦没有理他这话，而是问，“信是公主给他的？”

韦旭应道：“对。”

温良钦蹙眉，“就给他一人？”

韦旭没察觉到温良钦的异样，大大咧咧地说，“还有一封给了萧大哥。”

温良钦不说话了，韦旭看他脸色沉了下来，疑道：“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