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轩就站在路边,将自己要结婚的情况,向母亲秦芳说了一下,几乎毫无保留,包括卿飞虹是离异、带了孩子、还有职务的情况等等。
秦芳听到儿子要结婚的消息,先是一喜,但听到对方的情况后,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轩儿,你……你确定吗?”秦芳努力控制着语气,“对方比你大几岁,还带着孩子……”
“妈,我很确定。”陆轩目光坚定,“飞虹是个好女人,我们很合适。”
秦芳欲言又止,她转头看向陆连根:“连根,你是怎么想的?儿子结婚,是人生大事,你也要给儿子提提建议啊!”
陆连根朝秦芳看看,轻轻叹了口气,说:“秦芳,我自己的婚姻是这个样子,还怎么给儿子提建议啊?”
“你这……”秦芳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口。她很清楚,在自己和陆连根的关系里,是她抛弃了他们,让陆轩成为一个单亲家庭的孩子,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如今她又能要求陆轩什么呢?!秦芳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陆轩见该说的也说了,他也不想为难秦芳,毕竟她是自己的妈妈,没有养恩也有生恩,他无论怎么怨她,却也是割不断的血缘亲情。他就说:“妈,我要和您说的事情已经说了,您知道就行了。到我结婚那天,您要是能来,就来;要是不能来,也没有关系。”
这话,让秦芳心里一痛,她说:“陆轩,你是我儿子,你结婚,我肯定要来的呀。”陆轩说:“您怕您‘爸爸、妈妈,大哥、二哥’不让您来,到时候搞得不开心,就没意思了。妈妈,什么事情都别勉强,我还是希望您开心就好了。”
什么事情都别勉强,我还是希望您开心就好了!这话更是让秦芳浑身一震,像是刺痛了她的心。秦芳当初想要回城,当市民,她家里的条件就是和丈夫陆连根离婚,并且从此不再来往。在这个事情上,秦芳确实是没有“勉强”自己,下决心与丈夫离了婚,回到了城里。
然而,到了城里之后,在这个家族里,她没有地位,也没什么收入,还整天受到四妹的挤兑和欺负,她一直忍气吞声,又是如此地“勉强”自己,可她希冀的幸福,却从来没有到来。
这么想想,这20多年来的勉强,到底换来了什么?闹得和丈夫、儿子分离,没有过上家庭团圆的日子,有时候夜深人静躺在被窝里,她也会偷偷地哭,哭自己逝去的青春,哭自己破镜难圆的婚姻,也哭被自己放弃的儿子……
这会儿,陆轩的一句让她“什么事情都别勉强”,更是让她有种心碎的感觉,她咬咬牙说:“轩儿,你结婚那天,就算天上下铁,我也一定会去。你放心。”
陆连根先是心头一喜,秦芳能出席儿子的婚礼,他觉得一切就完满了。之前,他还对陆轩和卿飞虹的婚姻不太满意,这会儿竟然有点希望陆轩和卿飞虹早点结婚!
陆连根说:“太好了,太好了,秦芳,你到时候一定要来啊!”秦芳点点头说:“我一定会来的。”
这会儿,陆轩觉得任务已经完成,也该走了,就说:“妈,你快进去吧,耽误久了,里面的人又要找你的不是。爸,我们也该回去了。”秦芳又问:“真的不进去坐坐了?”陆轩一笑道:“不了。”
说着,陆轩直接走到车边拉开车门,打算和父亲一起坐进去。
这时候,从院子里传来一个尖锐的女声:“你们在磨蹭什么啊?爸爸和大哥、二哥都在等你们呢!”
毫无疑问,这声音是秦华的,一会之后在院门口出现了三个人。分别是秦华、秦华的老公臧培荣、秦华的儿子秦君越。没想到这三人一起出来了。秦芳就解释说:“秦华,刚才陆轩已经把要说的事情都跟我说了。他们也没其他事,就不进去了。”
秦华没耐性地说:“还在这里假客气干嘛,爸爸和大哥都已经允许你们到家里去了,还站这儿干嘛?走吧,你们都跟我进去。”
秦华的语气释放出一股浓浓的信息:让他们进屋,是对他们的施舍。
陆轩一听,笑了一下说道:“我只是来看看我妈,并不是来看其他人的。所以,不需要谁允许我进去,因为我本来就没打算进屋。”
“哎,你这个陆轩,怎么说话的?!”秦华气不打一处来,“我爸和我哥允许你们父子进屋,已经是很看得起你们了,你这是给脸不要脸啊!君越,你说是不是?”
秦君越目前是市府办一处的副处长,但陆轩是市委组织部部委,在职务上和陆轩还是有差距的。况且,他的提拔也要市委组织部批,不敢太得罪陆轩,只是朝老妈点了点头,却没有多说。
然而,陆轩却没有这么多顾忌,笑着说:“我陆轩的脸从来不需要你们来给。老爸,你说是不是?”
秦华问秦君越,秦君越不敢回答。然而,陆连根听到儿子问自己,不管怎么样都要挺儿子一把,他本能反应般说:“是啊,我陆连根的脸,也不需要你们来给!”
“听到了吧?”陆轩洒脱地说,“再见了,我们这就回去了!”
“你……”秦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丈夫拉了下手臂,说,“别把事情搞砸,不然爸爸和大哥要怪我们!”
秦华听了明显一愣,嘴里难听的话一下子就说不出来了。就这么一会儿,臧培荣就从院门内跑了出来,到了陆轩和陆连根的身边,客气地说:“陆轩啊,你外公、外婆和两个舅舅都在里面等你呢!”
这时候,秦华在院子里忍不住道:“培荣,你不要随便说,我爸爸妈妈,从来没有承认他是外孙;我两个哥哥,也从来没有承认他是外甥!”
陆轩一听,笑着说:“搞得我好像很稀罕一样!这位培荣先生,你也不要随便说,我也从来没有承认过,我有什么外公、外婆、舅舅!”
臧培荣很是尴尬,转头对秦华说:“你少说两句行不行?让陆轩和他爸爸先进屋去!”对臧培荣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完成丈人和大哥的任务,要是陆轩一赌气走了,他没法交代。
其实,陆轩虽然对母亲琴芳的感情有些复杂,但却一点不想在这里久待,就说:“好了,我们走了,再见!”
然而,臧培荣却上前挡住了车门,笑着说:“陆轩、连根阿哥,不管怎么样,来都来了,进去坐一坐吧?”
陆轩坚持说:“不必了。”
臧培荣连忙朝自己的儿子秦君越使眼色,喊道:“快去叫你二伯也过来。”秦君越似乎不太愿意,但老爸的话,他又不得不听,于是转身走了进去。
陆轩说:“先生,请你让开吧,我们要上车回去了。”臧培荣却还是挡住车门,一脸笑容,说:“到屋子里去坐一坐吧。”
秦华看不过去,远远地喊道:“臧培荣,你干什么?人家要回去就让他回去嘛!你这样有必要嘛?”
臧培荣不去理会自己的老婆,还是挡住车门说:“你外公、舅舅确实是欢迎你们进去坐坐的!”
陆连根十分疑惑,自己到秦家从来没有过被人拦着不让走,一定要让他进屋去的!也许,臧培荣只是他们的上门女婿,所以才这么热情、客气,真的秦家人,对待他们应该就是秦华这个态度。
然而,正当陆连根这么想的时候,又从院子里走出三个人来,前面一人,白色短袖、藏青色西裤、黑色方头皮鞋,腰间一条鳄鱼皮带,很艰难地将已经突出老大的肚子收住。这人的皮肤其实挺白,平时应该都在办公室,不太晒太阳。
在他身后一步的男人,脸长得和前面的男人有几分相似,身高更高一点,身子倒是没有那么胖,头发却更加稀疏,戴着一副金框眼镜!最后一人,是秦君越,应该是他去把这两人叫了过来。
陆轩马上就判断出来,前面的应该是妈妈的大哥秦峰,在鱼山县当县长;后面的应该是妈妈的二哥,在江流理工大学管理学院当副教授,还开了一家公司。
果然,秦峰很官派地开口了:“这是陆连根和陆轩吧?都到了家门口,怎么不进去坐坐?”秦川也跟着道:“今天我大哥难得回来一次,听说你们要来,特意还留出了时间,你们怎么不进去坐坐呢?”
秦峰是真的有官气,给人高高在上之感,让人无法拒绝。秦川作为秦峰的助攻,也帮助哥哥强化了这种官气。陆连根听到这两人说话,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似乎无法拒绝他们,就要答应下来。
然而,陆轩却说:“不坐了,你们不是一家团圆吗?我和我爸就不打扰了。我要和我妈说的事,刚才也都已经说了。这会儿,我们就回去了,你们一家人好好团聚吧!”
“陆轩,你这是怎么说话呢?!”秦川见陆轩竟然不买账,有些不悦,“你见到我们,也不叫一声舅舅,里面还有外公、外婆,你也不去叫一声?”
陆轩冷笑一声说:“什么?舅舅?外公?外婆?刚才这位秦华女士还说,她的爸爸、妈妈和哥哥,从来没有承认过是我的‘外公、外婆和舅舅’。所以,我这个人有爸爸,也有一个和爸爸离婚的妈妈,但是从来没有什么外公、外婆和舅舅。这点,还请不要搞错了!”
秦芳听了,心里一阵伤心,其他人脸上却是一阵尴尬。
秦峰知道秦华这个四妹向来口无遮拦,恐怕是真的说了什么刺激陆轩的话,让他感情上受了伤,因此不愿意进秦家的门。
他神色有些不悦地朝秦华瞥了一眼,然后对陆轩说:“你四舅妈,有时候说话比较随意,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陆轩一笑说:“我从来没有什么四舅妈。”
秦华眼皮跳了跳,忍不住开口说:“我也没有你这样的外甥。”
“够了!秦华,你还嫌闹得不够吗?”从院子里,一个低沉、严峻的老人声音传了出来,“今天,就你一个人话多,让陆轩、连根都不好进屋来看看我们!”
秦华心头一寒,他真没想到,父亲竟然为了陆轩这个外人来教训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