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良刚听到省纪委的真正目标是在临江市的省管干部,不由自主地对号入座,心里极其紧张,难不成省纪委和高雷磊要动的就是自己?!
如今市文旅局长简弘扬被抓,之前邓长风、周立潮已经被抓了进去,只要他们其中任何一个撑不住,吐出了东西来,严良刚深知自己就危险了。严良刚朝桐光辉使了一个眼神,意思是这个事情,恐怕得慎重商议!
接下去的商量,自然不能让市纪委书记冯旭金听到。
于是,桐光辉就不满地朝冯旭金瞅了一眼,道:“冯书记,你要知道,这件事虽然你是承受了省纪委的巨大压力,我知道你也很难做,但是你事先不经过我就把简弘扬带走,这个事情还是做得不对,我必须对你指出来!”
冯旭金点头说:“是、是,要不是省纪委高书记的压力,我是绝对不会这么做,也不敢这么做的。在这个事情上,我确实不太周全,我向您道歉。以后没有省纪委这么大的压力,我绝对不会这么做!”
这意思是,要是再次遇上这么大的压力,他还是会这么做!
桐光辉、严良刚岂有听不出来的,但是,目前桐光辉和严良刚要进行内部商议,不能让冯旭金在这儿听,因此桐光辉冲着冯旭金冷哼了一声道:“那你先回去吧,要是有其他问题,我另外找你!”
“是,”冯旭金点头,但是他并没有马上走,而是又道,“桐书记,我这次过来,另外还要汇报一个事情。”
桐光辉提起了双眉,盯着他:“还有什么事?”冯旭金尴尬一笑说:“就是关于简弘扬的立案问题,我们市纪委常委会已经通过了,但是市委常委会还没有通过,我接到通知,明天不是召开市委常委会吗?我们这个议题也一并通一下,您看呢?我这趟过来,主要也是为了这个事。”
桐光辉一听心头的火气又窜了上来,说出了使气的话:“你们市纪委通过了不就行了?还需要我们市委来通吗?”
冯旭金知道桐光辉说的是气话,他故作尴尬,语带恳请:“那还是不行的,还是得在市委常委会上通过才行啊!”
这时候,严良刚在一旁看向桐光辉,说道:“桐书记,省纪委如此大张旗鼓,要求对简弘扬立案调查,恐怕简弘扬能回来的几率是小之又小了。”
桐光辉还抱着一线希望:“那也不一定,什么事都有个万一。”
“桐书记,您这话说得不错。”严良刚道,“但是,鉴于简弘扬在市文旅局岗位上这么长时间,又被如此举报,恐怕也不适合继续留在市文旅局的岗位上了。”
桐光辉想,省纪委、市纪委联合查办简弘扬,就算他能回来,恐怕也得脱几层皮,剩下半条命了!继续留在市文旅局长岗位上肯定是不合适了。这么一想,桐光辉也就点了点头。
严良刚就继续道:“桐书记,还不如快刀斩乱麻,市委常委会对简弘扬立案,免去他的职务,那这个岗位就空出来了……”
后面半句本来是“我们就可以安排新的人上去”,然而冯旭金在,严良刚也就没有说。
桐光辉自然明白,就对冯旭金说:“那好吧,明天的市委常委会上,把简弘扬的立案通一下。你也和组织部沟通一下,顺便把简弘扬的职务给免了。”
冯旭金心里已经在开心地笑了,然而脸上还是一本正经,说:“是,谢谢桐书记。”
桐光辉就道:“那就这样吧,我和严书记还要商量事情。”他是一分钟都不想让冯旭金多呆在眼前。
冯旭金也不再久留:“桐书记、严书记,那你们慢慢商量,我先过去了!”
桐光辉、严良刚都没有站起来,冯旭金也不是很在意,就走了出去,吩咐下面的人进行准备工作。
严良刚和桐光辉又商量起来。
严良刚说:“桐书记,我有两个想法,想要向您汇报一下。”
桐光辉喝了一口茶,看他一眼:“你说吧。”
关于第一个想法,严良刚汇报道:“简弘扬这个位置空出来之后,我们得马上行动,物色新的人填补上去,不然刘葆亚那边,恐怕就要觊觎这个位置了。”桐光辉说:“这是肯定的,但是,事发突然,简弘扬突然被立案、免职,我还没有考虑过让什么人补上比较合适?”
严良刚道:“是啊,这件事过于匆促,本来桐书记可以慢慢考量,把桐书记最放心的人放到这个位置上,那才好……不过,现在时间太紧了……”
桐光辉又朝严良刚看了一眼睛,眸子微缩:“严书记,你是不是有好的人选?有的话,就说出来吧。”
严良刚说:“我也没有最合适的,但是只要把握两点,问题应该就不大了:一是,我们身边的,平时知根知底;二是,对桐书记绝对忠诚,可以不是能力最好的,但桐书记说什么就能做什么!只要先让这样的人到市文旅局的位置上,以后我们就有了调整的空间。”
桐光辉朝严良刚看了看,感觉到严良刚在打什么主意,但是他装作不知,道:“如果能先满足你上面说的两点,其实已经很不错了。这个人是谁,你直接说吧!”
严良刚略一迟疑:“是我们的市委副秘书长吴竞。”
这吴竞是严良刚之前的秘书,后来提拔为市委副秘书长。可以说,严良刚非常注重培养自己的羽翼,将多名秘书一个个安排出去,到了重要岗位。这些秘书,以后就是严良刚重要的支持力量和利益输送的来源,到了晚年还要这些秘书孝敬自己呢!
所以,一遇到机会,严良刚从不吝啬将秘书们送出去。
但是,严良刚也不好直说,这个吴竞就是自己原来的秘书。
然而,桐光辉直接指出:“吴竞啊,这不是你原来的秘书吗?”
严良刚脸上掠过一丝被戳穿的尴尬,但他迅速调整表情,语气诚恳地解释道:“桐书记对所有情况都了如指掌!吴竞确实曾在我身边工作过一段时间。正因为如此,我才更了解他的为人和能力。他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讲政治、顾大局,懂得感恩,对桐书记您更是由衷地敬佩。把他放在文旅局长的位置上,绝对能贯彻好市委、特别是桐书记您的意图,确保文旅这一块工作不出任何岔子。现在这个关键时期,用生不如用熟,用熟不如用信得过的人啊。”
桐光辉沉吟片刻,他何尝不知道严良刚这是在趁机安插自己人?
但眼下形势逼人,省纪委虎视眈眈,冯旭金这个市纪委书记又隐隐有脱离掌控的趋势,他确实急需在各个关键岗位上安排绝对可靠的自己人,形成巩固的防线。
严良刚作为市委副书记,是他最重要的盟友,此刻给他一些甜头,换取他更卖力的支持,是必要的政治交换。而且,用一个听话的吴竞,总比让市长刘葆亚那边的人或者某个不确定因素占住这个位置要强。
想到这里,桐光辉不再犹豫,拍板道:“好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吴竞这个人既然是你推荐的,我相信上面说的两点应该都能满足。就他吧,你去和组织部说一下。”
一丝难以掩饰的喜色从严良刚眼底闪过,他立刻收敛,身体微微前倾,语气郑重地说:“是!感谢书记的信任和提携!我代吴竞谢谢您!”
桐光辉摆摆手,面色严肃地叮嘱道:“你先别急着谢。让他上去,是让他去解决问题的,不是去享福的。你务必跟他交代清楚,到了文旅局,第一,要把屁股擦干净,简弘扬留下的烂摊子,该处理的处理,该切割的切割,不要留下任何首尾;第二,要稳住局面,文旅系统不能再出任何负面新闻,尤其是涉及到……,你明白的,那些敏感项目和资金往来,要彻底梳理一遍,该补的补,该藏的藏;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嘴巴要紧!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要有杆秤。特别是对纪委那边的人,更要加倍小心。”
“请您绝对放心!”严良刚满口答应,语气斩钉截铁,“这些话,我一定原原本本、严肃认真地传达给吴竞。他要是连这点觉悟和分寸都没有,也不配坐在这个位置上。我一定让他明白,这是桐书记给他的机会,更是对他的考验,必须干漂亮,不能出半点纰漏!”
“嗯,你心里有数就好。”桐光辉见严良刚领会了自己的深意,满意地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好了,文旅局长的人选定下来了,说说你的第二个想法吧。”
严良刚闻言,脸上露出了更为谨慎,甚至带着几分犹豫的神色,他微微压低声音:“桐书记,我提的这第二个建议,您先别生气,容我把话说完。我也是出于目前对我们极其不利的局势才冒昧这么想的。”
桐光辉斜睨了他一眼,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语气不明地说:“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严良刚仿佛下定了决心,身体又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桐书记,我是这么考虑的。自从高雷磊来到我们江流之后,几乎是步步紧逼,招招都冲着我们临江市来。邓长风、周立潮,现在又是简弘扬……再这样下去,干部队伍人心惶惶,我们的工作也会非常被动。我的建议是……桐书记您是不是可以考虑,适当……适当和高雷磊也拉近一下关系?哪怕只是表面上的缓和?”
“什么?!”桐光辉闻言,猛地将茶杯顿在茶几上,发出“砰”地一声脆响,他霍地转头,锐利如鹰隼般的目光紧紧盯住严良刚,语气中带着压抑的怒火和质问,“良刚同志!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需要讨好高雷磊?是因为刚才冯旭金过来,说省纪委抓简弘扬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查处在我们临江的省管干部,所以你害怕了,就想让我去跟高雷磊低头服软吗?!”
严良刚的意图被桐光辉一语道破,脸色瞬间变了几变,但他显然对此早有准备,连忙摆手解释道:“桐书记,您别生气!我要说不怕,那肯定是骗人的鬼话。省纪委的矛头指向省管干部,我作为其中之一,心里要是没有一点忐忑,那是不正常的。但是,我让您和高雷磊拉近关系,绝非是要您去向他低头服软!”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观察了一下桐光辉的脸色,才继续道,“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采取一种策略性的‘示弱’或者‘缓和’。目的不是为了讨好他,而是为了麻痹他,让他放松警惕!您想,如果我们一直表现出强烈的对抗姿态,高雷磊必然会更加警惕,调查的力度只会越来越强。反之,如果我们表面上做出一些姿态,他或许就会产生轻敌之心,调查的节奏可能会放缓。这样一来,就为我们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啊!”
“麻痹他?让他放松警惕?”桐光辉重复着这几个关键词,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但眼神中的审视并未减少。
“对!就是这个意思!”严良刚见桐光辉态度有所松动,赶紧趁热打铁,“我们上次已经考虑过,对付高雷磊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离开江流省。虽然……我没有及时向您详细汇报进程,但其实,背后我已经让人在悄悄着手运作这件事了。而且,就在这个过程中,我还意外发现了一个关于高雷磊的非常重要的情况!”
“哦?”桐光辉的表情变了,身体不自觉地坐直,向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严良刚,“什么重要的情况?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