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柱老婆说的黑狗蛋的二姥爷就是黑狗蛋亲姥爷的兄弟,与黑狗蛋也是近亲关系。
两个人一同去了他二姥爷家,他二姥爷又带着两人去了自己的儿子、黑狗蛋的堂舅家。
黑狗蛋堂舅证实,“你表弟确实是去了马家庄矿上,是我昨天上午到镇上买年货,用‘三蹦子’(农用三轮车)拉着他去了矿门口。把门的不知道我是你舅,没让我进,只让他一个人进去了。”
黑狗蛋时刻不忘显示自己的机会,说道:“保安队都是自己兄弟,你要是说出我的名字,他们一准放你进矿。”
他堂舅的心思与王二柱老婆一样,此刻全放在儿子的去向上面,盯着他说道:
“你表弟对我说他们是中午十二点上班,因为井下缺人,连上两个班,今天中午十二点下班。我担心他年纪小熬十二个时辰人熬不住。他说他二柱哥早有安排,到了井下一半的人干活,一半的人睡觉,两班倒,累不着。”
王二柱老婆急得真的是抓耳挠腮了,不过抓的不是自己的耳朵,而是黑狗蛋的手:“狗蛋兄弟,你可以骗嫂子,骗娘舅可是不孝。你说,你二柱哥和你表弟他们真没有去上班吗?”
黑狗蛋小名就叫狗蛋,只因脸长得黑,所以从小别人就喊他黑狗蛋。王二柱老婆喊他时把那个“黑”字去了,喊他狗蛋说明对他很亲近了。
堂舅又说是他亲自开着“三蹦子”把表弟送到矿门口的,他不可能对自己扯谎,难道是矿上想留下这些人多干一班?
人家都干了一天一夜了,还不想让人走,老板也太黑心了。
狗蛋一手挠着头,实话说道:“我是前天夜里的班,昨天早上回家后直到今天早上才回矿上,二柱哥和表弟他们在不在矿上我也不知道。我们这些干保安的跟在老板后面,就是磨道里的驴——听喝。”
王二柱老婆依然揪着狗蛋的手不放,“狗蛋兄弟是骑着摩托车来的,快拉着你嫂子到你们矿上看看,你二柱哥他们是不是还在班上?”
狗蛋堂舅说:“我心里也不踏实,我开着三蹦子一起去。”
狗蛋对王二柱老婆说:“二柱嫂子,我与你们一起回矿上,老板当场就会炒了我的鱿鱼。我看不如这样,我先回去偷偷给你们打听信,你和我舅你们多约上几个人一起去。”
他像怕别人听见一样,压低声音神秘地说道:“我们矿上养的保安比大矿人还多,就是为了对付上矿上找茬的人的,你们去少了人不仅是得不到准信,还会挨揍。前些日子我们矿上一个下井的外地人不见了,他们老家的人来找,就被我们这些人给打走了。”
他堂舅说:“你们这些人干的都是伤天理坏良心的事,过了年以后别跟着他们干了,想干保安跟着大矿干。”
大矿给的钱不如这里多。这话狗蛋只能放在心里说,嘴上说出来怕堂舅会骂他。
狗蛋骑着摩托车回到矿上,向副矿长兼保安队长交差:“我去催过了,王二柱家里人说王二柱昨天就来上班了。”
副矿工兼保安队长、也就是庄得利的表弟说:“这伙煤黑子,一定又到别的矿上去了,贪图过年这几天小矿给的钱多,这些人年后上班也别想在这里干了。”
在矿上能凑到一个班上干活的人多是亲戚朋友和乡邻。王二柱老婆和狗蛋堂舅很快联系了十多个人,一起去了马家庄煤矿去找自己的亲人。
马家庄煤矿的井口在山半腰,当年国营煤矿修了一条盘山道直通矿井附近,围着井口拉起了一道方圆数平方公里的院墙,院墙内又划分了生产区、储存区、办公区、生活区等若干区域。
生产区与储存区挨得最近,缆车拉着煤从井下上来后直接拉到储存区,从储存区换上另外几节缆车再下到井下。外面来的车辆直接到储存区装煤,进不了其区域。
另外办公区还有通向大道的一个大门。
矿上宣布放假后,储存区的大门上了锁,有个别运煤的车过来后两位副矿长亲自开门、安排人装车、过磅,只有办公区的大门是开着的,人进出需要经过门口的保安同意。
狗蛋堂舅与王二柱老婆带着一群矿工家属来到了马家庄煤矿大门口,被两名身穿保安服、手拿警棍的保安拦住了,“你们这么一大群人来做什么的?”
“我们来找人的。”
人群里好几个人先后回答道。
“找谁?到这边桌子上登记。”
保安用手里的棍子指着他们身边的一张高桌子。
“我们是王二柱那班工人的家属,他们昨天来上的班,到现在没有回家,我们来接他们回家。”
十多个人没有人到桌子边上登记。
庄得利的表弟从大门内的警卫室里出来,对着众人说:“矿上放假了,昨天没有工人来上班。”
狗蛋堂舅说:“我们大伙找的是在井下十七号支矿道的人。”
庄得利表弟说:“矿上放假了,除了矿领导和门口这几个警卫,井上井下的人都没有人来上班。”
王二柱老婆说:“不可能放假,矿上许诺说放假前把给工人的年货发给大家,他们没有领年货,不可能放假。”
庄得利表弟愣了愣神,说:“你还知道发年货的事。正好,我见不到他们,你们都是王二柱班上工人的家里人,回家告诉他们,昨天矿上还没放假,他们就接了别的矿上的活不来上班了,给矿上的生产造成了严重的损失,他们都被矿上开除了,年后不要来了。”
人的思维往往也受力量的推动,他(她)们本是来找自己的亲人的,听到矿上宣布将他们的亲人开除,思维马上跟着对面这个人去了,“你是干什么的?凭什么你说开除就开除?”
十多个人中有一大半不满地问道。
“我是干什么的?我是这个煤矿的副矿长,是矿长的表弟,你们说我说开除他们算不算数?”
“矿长的表弟有什么了不起?你就是矿长也不能说开除谁就开除谁,过了年我们照样来上班。”
庄得利表弟对身边两个保安中的一个招呼道:“点一点门口的人头,把过年的年货拉过来,听话的,拿着年货走人。不听劝继续在这里闹的,年货没有,年后来上班门也没有。”
那个保安应了一声,不一会用地排车拉了一车年货过来。
庄得利表弟高声喊道:“听劝的到这边桌子的小本上写下你们是哪位矿工的亲属,领了年货走人。”
看到了大堆的肉、鱼、蛋等物品,刚刚还在喊着找人的矿工亲人们忽地全拥到了桌子旁边。
庄得利面前只剩下狗蛋堂舅和王二柱老婆两人了。
找人早一点晚一点不要紧,年货不能不要。
两个人也站到了桌子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