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建国气喘吁吁道:
“刘、刘、刘老师,这楼,这楼危险,随时,随时都可能、可能垮塌——”吴建国说着,指指墙壁上的裂缝,“你们看,这墙属于承重墙,已经裂了好几条缝,楼顶上,楼顶上还有违建,已经十分危险,随时、随时会——你们快下楼!”
刘老师一听,松了口气,“这个呀,我在这里上了几年的课了,裂缝早就有的,没事的。你坐下听课吧。”
“不不,刘老师,请你听我的,我整体看过楼了,十分危险,我是做这个的。今天天气又很特殊,真的,随时会出事的。赶快撤吧!”吴建国焦急而殷切地。
刘洪声看看外面的大雨,说:“现在撤,叫他们待在哪里?”
吴建国:“不要待,就散了,让大家全回家去吧。”
刘洪声:“这不行,就快考试了,晚上三节课,今天才第一节。没事。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不好操作呀。再说,校方还没下通知呢?”
吴建国焦急而有些厉声道:“校方一会儿就会下通知的,我已经交涉过了,领导正在来的路上,我只是抢先一步来通知大家,防止这楼——”
刘洪声:“你是担心这楼马上就塌,对吧。不会的。你落座吧。不要再打扰我了,时间宝贵。”
吴建国忽然转脸大声对全体同学:“你们撤不撤?”
全面面面相觑,最终把眼神落在刘老师那里。
刘老师坦然不理。
吴建国最终把目光锁在小神那儿,问:“小神,你走不走?”
小神微微一笑,说:“我还没体验过大楼坍塌过程中逃命的感觉呢。”
哇塞,这是什么话?
这是自己认知的感觉的小神吗?
吴建国来不及感慨,感觉杨咏快到了,说了声“好吧,但愿我是错的”,说着,飞奔而去。
被雨淋湿的吴建国到大门口时,看到大门已经敞开。那“领导”拿着一把伞站在他的办公室门口,见吴建国过来,僵在那里,不知如何。都在犹豫间,几道灯光剑一样直射而来,两辆轿车直冲进来,一个紧急刹车,停在吴建国面前。
杨咏立即现身在吴建国面前。“什么情况?”
吴建国一指楼顶:“你看那里。这楼本是四层建筑,而且是砖混结构,但他们又在楼顶加盖了半层,你看那半层的屋顶——”
杨咏一把推开部下为她撑住的伞,顺着吴建国手势往顶上看去,只见狂风下中,暗魆魆的违建屋顶盖不时被风掀起——
“这楼,我全看了一遍,一到四层,承重墙全部开裂,而且这楼用的是质量最差的水泥。所以,如果,楼顶如果被掀开了,上面的违建只要有一堵墙不稳倒下,就会形成多米诺效应,整幢楼,都会垮塌。现在,四五百号学生都在里面!”
“校长呢?”杨咏稳稳地问。
那“领导”不知何时凑近面前,回答说:“校长在上课。他是老师出身。”
杨咏:“叫他立即过来!”
“领导”委顿地:“书记,校长在上课。”
这时,杨咏边上一个看上去或是秘书或是办公室主任的角色厉声对“领导”说:“让你去你就去,快去!”
“领导”顿时矮了一截,说:“好好,我去叫他。”
“领导”说着,打着伞就往教学楼那边疾行,风一下将他的伞掀翻了,他也顾不得了。
杨咏忽然迈开双腿,紧追“领导”。跟来的五六个手下干将,跟着她追“领导”而去。
校长就在二楼一教室,被“领导”从里请出,正要问所以,杨咏已经到了面前。他一见,急忙恭敬道:“杨书记!”
杨咏道:“现在来不及跟你说所以然,你必须立即执行我的命令:将所有学生还有五楼违建里的人,全部撤离,立即!”
戴着一圈圈眼镜的校长,一时发蒙,反应不过来。他没有进行过军事训练,因此,对“命令”二字没有本能反应。他需要理解。理解后才能执行。“究竟、究竟发、发生了什么?”
杨咏边上那个办公室的角色的人急吼吼地喊道:“危楼,快撤!”
杨咏则道:“你校长是不是不想当了?快安排撤人!”
区一级培训学校校长行政级别是很低的,属于副股级,且担纲培训学校的领导业务水平常常一般,因此,对权威还是有着正常反应的。不似正规学校,特别重点学校,校长行政级别常常和教育局长一样,那种校长,对领导指示会阳奉阴违。
于是校长对那“领导”说:“你先上五楼,把教工宿舍人先撤。那里实在危险的。其他的,你顺道通知。”
“领导”“哎”了一声,扭头就跑。
杨咏则对跟随他来的几个说:“你们——”话还没说完,一声炸雷,就把她声音淹没了。她只好让过雷声,然后大声道:“你们分开行动,通知每个教室,让所有人下撤!”
随从们“哎”了声,四散开,行令去了。
霎时,整个培训学校,一种危险的气氛弥漫开,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理解的执行了,不理解的,也在从众心理下,被动地执行着。几百号人陆续下撤 ,老天配合式的,雷,没了,雨,渐小了。
一部分下撤的人,犹犹豫豫嘴里七个八个,走了。但大部分人都没走,都在操场上,似乎期待着什么。
吴建国和杨咏一起,来到操场,眼睛密切注意着顶楼那违建的屋顶。风,似乎住了,那顶层 ,似乎也安逸了。大家也不由跟随着他们的目光,注意着顶楼。见风平浪静,人群中便传出“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的私议。
蓦地,一阵狂风天边来,一下将大家注视已久的违建顶屋掀翻了。操场上响起一片惊呼之声,将楼顶违建一堵墙倒塌的轰鸣声都遮住了。而随着那堵墙的倒下, 四楼那端顿时倾斜,摇摇欲倒之状。
众人惊呼尖叫,都下意识地往后退。好在操场较大,大家都远远离开,那楼再怎么倒塌,都会不砸着人。
就在大家后撤刚刚到位,轰的一声响,大家回眸一看,四楼的半边已经没了——那里,曾是吴建国上课之地。跟着, 大家似乎听到松垮的楼体发出吱吱呀呀快要最后塌成粉齑的声响。
杨咏一把紧紧抓捏住吴建国的手,发力握着。
吴建国大脑中忽然被根针戳了一下。小神呢,刚才看到班上不少人都撤下了,唯独没见小神。
吴建国甩开杨咏的手,在人群中寻找起来,边寻边喊“小神!神护士!”。没有应。一下遇到那个工会副主席,急忙问她看见小神没有。
工会副主席说:“好像她是走在最后面的。她一点都不慌。但,我下二楼时,好像听到后面有人摔倒了,叫了声,不知是不是小神。”
吴建国骇然。忽然踮起脚大喊:“小神!小——神!”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
吴建国见毫无反应,立即猎豹一样蹿了出去,直往那正在坍塌的危楼里跑。这过程中,四楼的另半边也已经像开花馒头一样,墙体四散,碎砖乒乓落地。
就在大家惊呼声中,吴建国冲进大楼,三步两步,就上了二楼。
整栋楼,共用三个楼梯通道,吴建国选择的是离自己教室最近的一个通道。
果然,在三楼楼梯口,吴建国看到一个白色的身躯软卧于地。原来,小神本不慌张,但经不住大家慌,不由加快步子,穿的中跟鞋一不小心,绊了,从四楼楼梯上滚了下来,再想挣扎起身,腿疼得她动不了……
吴建国冲上去,俯下身就一手将她抱了起来。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脚下楼体在晃,上面不时有砖块无规则地往下坠落,随时会砸着他们。
吴建国抱起小神的动作显然过猛,因为小神大声呻吟起来——显然她骨折了。吴建国管不了许多,抱起小神,亡命似的往楼下碎步快跑。而他的身后,仿佛是一匹追噬雄狮,砖头水泥块倾倒的墙体追着吴建国的屁股,慢一步,就被吞……
终于踏上一楼土地。但身后声音让吴建国感觉跑的速度已经不够了,他抱着小神,原地几个翻滚,当这翻滚停止时,吴建国感觉背上被数块破碎的砖块砸着了,但小神在他的身下,未被伤及——曾经篮球和足球的经历本能地协助了他。
而那楼,就在那一瞬,轰的一声, 彻底坍塌了……
惊呼声和坍塌声几乎协奏成了交响曲。
几个勇敢的男人冲了过来,把吴建国和小神都拖抱到安全地带……
杨咏命令校长:“快检查你的人员,是不是全撤下来了!”
校长牙齿地打着战:“全、全都撤下了。”
杨咏:“那你安排老师,查一查学生, 是不是全部安全撤下来了?”
校长略显犹豫:“这——”
这是道难题,因为有人提前走了。早知道,当时通知时,就不允许任何人走。因为,现在出现了小神这种情况,被神勇的吴建国救了出来,但,会不会还有其他人摔倒在楼梯上,现在被埋没在砖土里?
如果有人被埋,这时,就得赶紧向市里报告,请市里派专业队伍来抢救。但,如果没有呢?
操场边,有一排水泥的乒乓桌。杨咏站了上去,让属下叫人员全部集中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