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曼谷城,路上各式非机动车与机动车杂混,车上不了速度,行车约半小时,才在一家酒店前停下。下车时,迪丽雅说,“先生如果下次再来泰国,建议到这里来住店,因为这边傍着曼谷湾,景色好。”
果然,到了楼上餐厅,寻一个近窗处落座,正好半只太阳坠入海中,整个海湾碎金一片,天边层积云被渡着金边,向天空散射着万道光芒。
菜,都是迪丽雅点的。点到第五道时,祖雄鸣说可以了。迪丽雅便止了。祖雄鸣微微一笑,说,再加一道吧。迪丽雅便又加了一道。浓眉蓝晴,定定地看着祖雄鸣,很雅地抛出一个问号。
祖雄鸣便解释道:“中国人讲‘六六大顺’。一般中国人,在客人要求停止点菜时,还会再加一二道的,所以,我在你点第五道时请你停了,以为你会再点一道。谁知,我弄巧成拙了。”
迪丽雅笑道:“我虽然有一半中国的血统,但其实对中国文化只知点皮毛。还望祖总赐教。”
祖雄鸣道:“谈不上赐教,但愿我这次泰国之行,一如我们点的六道菜,六、六、大、顺!”
点酒时,迪丽雅问:“你喜欢什么酒?”
祖雄鸣道:“今天无所谓喜欢不喜欢吧,还是喝点泰国酒吧。”
迪丽雅抱抱拳,笑道:“泰国没什么好酒,啤酒多,多数都是外国品牌。祖总是不是喜欢白酒。”
祖雄鸣:“白酒是男人的酒。不过今天和你喝,来点啤吧。”
迪丽雅:“其实我也喜欢白酒。”
祖雄鸣:“那我们就上白酒;泰国白酒。”
迪丽雅:“好,那就上湄公河威士忌。”
酒入祖雄鸣口时 ,他说:“嗯,像二锅头,过瘾。”
迪丽雅和祖雄鸣对喝着泰国“二锅头”。品着冬阴功汤。两人对酒间,谈天说地,似乎没有陌生感,也无距离感。但对一个最敏感的话题,即“孟买血”之事,迪丽雅只字未提。
祖雄鸣也不提。这是刻意的。他在观察迪丽雅,看看这女人的定力如何,看她是不是自己未来所需要那种女人。
迪丽雅开车送祖雄鸣回宾馆,问祖雄鸣明天如何安排。祖雄鸣道:“听说有个大皇宫不错,明天计划去哪里。”
“还有呢?”
“还有——我就不知道了,你帮我安排吧,我还有五天呢,这五天,你帮我安排下。”
“去芭堤雅吧,”迪丽雅道,“你没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吗,来泰国,没去芭堤雅,等于没来过。”
“是吧,有这样的说法?”祖雄鸣别有意味地问。
迪丽雅点点头。
祖雄鸣道:“我听到的一句话,好像是这样说的,男人来泰国,没去芭堤雅,等于没来。”
芭堤雅本为人烟稀少的乡野渔村,越战期间,美军在那里建立了海军基地,带动了当地色情业的发展,成为亚洲的色都。
迪丽雅:“那可能,他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知过去,不知现在。”
又说:“我在那里有个小店面,还希望先生惠顾指导呢。”
祖雄鸣笑道:“看来,不去还不行呐。”
迪丽雅道:“是的,你如果不去,不仅我的店面会关张,整个芭堤雅都会被海水淹没的。”
祖雄鸣又笑了,但笑得有些矜持。忽然说:“你晚上是不是还要赶到芭堤雅你的‘小店面’去?”
迪丽雅点点头:“没关系,就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祖雄鸣:“那你明天上午不要赶过来了,你就派你一个手下,来给我做导游好了。”
迪丽雅:“怎么,你是觉得我做导游不合格?”
祖雄鸣:“是的,你不合格。我要换导游。”
这句话把迪丽雅给堵住了。她没料到祖雄鸣会这样出牌。 “没事的,我懂你的意思。累不死我的。再说,和你在一起,我感到是种放松和休息。”
祖雄鸣:“是吗,我还有这功能?”
迪丽雅笑答:“和我们店里自动按摩椅差不多。”
言罢,迪丽雅走了。
第二天早上九点,迪丽雅准点来到祖雄鸣下榻的酒店,接他去大皇宫。一个上午,两人漫步于这个建设于十八世纪的古代皇家建筑群落中。皇宫很大,不同于中国故宫的是,皇宫里绿色植被极丰富,古木参天。
午饭,就在宫里吃的简餐。大皇宫共有二十八座古建筑群,每个群落建筑风格不一样,故事也很丰富。间或有菩提树。每遇菩提树,迪丽雅都会双手合十,静默一会儿。
祖雄鸣继续没有和她触碰敏感话题,俨然是个赤头赤尾的游客。
太阳走西,迪丽雅说:“我们去芭堤雅吧。”
祖雄鸣道:“好吧,到你那个‘小店’瞧瞧。”
什么小店,原来是一个集歌舞、休闲(按摩)暨特殊性服务的娱乐场。场内有简餐。迪丽雅这晚对祖雄鸣没有额外餐饮服务,就让他吃了简餐。
但餐后,请他去休闲,随后是一整套的泰式按摩。显然迪丽雅做了特殊安排,因为来上两个按摩妹,身着比基尼给他做全身按摩,过程有意无意触碰他的敏感区域,将他内心的野兽唤醒了。按摩妹见时机到,立即着手下一个节目……
但被祖雄鸣果断地叫停了。他穿好衣服,让人叫来迪丽雅。
“我们到沙滩上去说说话吧。”祖雄鸣对迪丽雅说。
行路不远,就是沙滩。一对对裸人点缀着夜色下的海岸线,城市的灯光投射在海水里,被浪花变幻出万花筒般的烂漫。
两人找了一个沙滩桌对坐下来,要了啤酒。迪丽雅主动和祖雄鸣碰杯喝酒后,说:“在我们这里,不会因为男人做人男人的事,就会另眼看他,觉得他修养有什么问题。来了,就应该尽兴。”
“这是你的生意逻辑。”祖雄鸣骨子里是个狠人。今天,他把这种狠用在自己身上。世界上很少有血气方刚的男人在那种状态下,还能踩下刹车的。他是生意人,他有他的生意逻辑。
“我们来谈谈你儿子吧。”祖雄鸣道。两天下来,迪丽雅和只字不提,足见她的功力。是个可用之人。但,她能为自己所用吗?
一提到儿子,迪丽雅眼中立即布满忧郁,“是的,才三岁,就得了白血病……”
迪丽雅没有一吐为快,而是冒了个头,立即收口。这在祖雄鸣心里又是加分的。一般女人,在这个时候,会把儿子的病况说个全,甚至会泪眼婆娑,絮叨个没完。
“那,目前,他的病,处于什么阶段?”祖雄鸣不由问道。
“属于中期,接近晚期吧……”迪丽雅仍收敛着说。
“这怎么理解?什么叫中斯,接近晚期?”祖雄鸣问。
“如果在十天内,不能给他输血,他就进入晚期,我可能在半年内失去他。”
“这是为什么呢?”祖雄鸣感觉自己现在处于被动状态。但他更欣赏迪丽雅的自控能力了。
“现在,给他的治疗手段,主要是放疗和化疗,这两种方式,虽然有杀死癌细胞的功能,但同时,也杀死大量健康的、人体必需的血细胞,因此,现在他已经弱不禁风……”迪丽雅弱哑地说。
“需要输血?”
“是的,只有输血,才能提高他的免疫力和抵抗力,才能接受进一步的治疗。可是——”
迪丽雅又收声,不往下说。
“可是他的血型很特别?”
“是的,叫孟买血。医生告诉我, 泰国五千多万人口,目前没有发现第二例。”
祖雄鸣喝了口酒,眼睛移向远方,似乎不在听迪丽雅在说。
但迪丽雅知道他在听,便继续说:“听说,祖先生,知道有一个这样的血型的人?”
祖雄鸣认真地看着迪丽雅,缓缓地:“就是我。”
迪丽雅既惊且喜。原以为他会带来个好消息,没想到是真人来到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