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豚是一种在长江中下游才有的一种特殊鱼种,含有剧毒。民间有谚“拼死吃河豚”。每年,长江中下游一带各市、县、乡,都会有人因吃河豚而毙命的传闻。因此,政府明令,各饭店,都不允许提供河豚食用。
但,无限风光在险峰。越是禁,越有人想闯禁区,吃的就是心跳。因此,各大饭店,春季时都会悄悄提供河豚这道极刺激人的大餐。
上这道菜,各饭店都采用了特殊的服务方式,即,河豚上桌,并不让食客动筷,或主厨,或饭店经理,或其他酒店有分量的人,先在众人面前品尝一口。随即离开,过十分钟后,食鱼人回来,给大家敬酒,以示无恙。这样大家才开始品尝河豚。
尝河豚,是有风险的。河豚的肠、肝、血等多处,都有剧毒,处理稍不干净,就有恶果。多家酒店发生过主厨、经理品尝河豚毙命的事件。
但仍无法禁止人们品食河豚的欲望。
这天是周二。
周二,本是赵丽天正常上课的日子,晚上会有一大堆作业。自从天国大酒店生意稳定后,她放学就直接过来,或找个包厢,或在吴建国的办公室里做作业。回家,或由吴建国或由任春梅,小轿车搭着自行车将她送回家。她极享受。
这晚,偏巧是爸爸厂里来了两桌,赵元葆虽未来,但厂里的副厂长、各科室负责人和大车间主任全来了。来时,正好与赵丽天迎面相撞。办公室严主任一见她,乐呵呵道:“怎么样,小老板娘,你爸不在,你全权代表他和我们喝几杯?”
赵丽天才十八岁,但“小老板娘”名副其实,早就在圈内圈外叫开了,只是学校那头不太知道。
赵丽天笑道:“你想耽误我的美好前程呀。晚上,是我做作业的时间,我爸的酒,还是你代了吧。”言罢,回吴建国的办公室去做作业。
正好是数学题。这天老师布置的数学题难度很大,弄得赵丽天也极累乏,巧就巧在,就在她累得不行,出来散散心时,恰巧见服务员端着河豚往严主任那个包厢去,身边跟着酒店大厨。她一时兴起,和大厨说:“这鱼我来尝吧。”
大厨便去了。晚高峰,大厨是极忙的。
赵丽天一进包厢,就指着那道河豚说:“我们今天进行了新的尝试,就是河豚不去毒,带毒品尝。你们敢吃吗?”
一席话说得两桌人面面相觑。
服务员偷偷地笑。这个“小老板娘”,就是爱开玩笑。
严主任是见过世面,也对赵丽天较了解的,“来吧,我们就喜欢冒风险,只要你敢尝,我们就敢吃。”
赵丽天道:“尝口,是必须的,这是规矩。不过,我提醒你们,我是先服了抗毒清的,尝了没事,你们吃,就有危险,要想安然无恙,就和我买抗毒清,不贵,500块钱一支。”
严主任道:“这么便宜?我还以为五千块钱一支呢,太便宜了,不买。”
众人都笑。
说话间,赵丽天已经动筷,将放置在餐桌中央的河豚㨵了一筷,放入口中。随后,她又到另一桌,将河豚食了一口。完毕,说:“你们等着,一会儿我来卖抗毒清给你们。”
说着,乐呵呵地去了。
常规情况下,十分钟,品尝人就会出现,给大家敬一杯酒,表示“我还活着好好的呢,你们开吃河豚吧。”
但,十分钟过去了,赵丽天没出现。
先也没在意。谁也没看着表把时间掐得那么准。
但过了会儿,感觉十分钟已经过去了,赵丽天还没来,桌上有人稍感不安。
有人悄悄提醒严主任:“小丽天怎么还不来呀。”
严主任不高兴道:“你急什么,她可能有什么事耽误了。你们如果心急,可以动筷子。我来这里吃过几次了,你们看我活得好好的。”
严主任这么一说,真有人举筷,想动河豚。
但边上的一个人,悄悄拉了那个人一下。那人就放下筷子了。
忽然,众人都感觉外面一片躁乱声,脚步慌乱,人气焦急,似发生了什么意外。
赵丽天笑语成谶——她中毒了。
好在吴建国正在办公室处理事务,第一时间发现赵丽天不对头,知道她品尝了两盆河豚后,毫不犹豫抱着赵丽天就往外冲,在总经理办公门口与任春梅迎面相撞。吴建国边抱着赵丽天往外跑边叮嘱:赶快停止今晚所有的河豚食用!
好在,天国大酒店大马路的斜对面,就是江州第一人民医院。酒店保安发疯似的冲在吴建国前,很快先三百余米赶到一院抢救室。这个机警的保安的这个动作,给急诊医生多准备出了约二十秒的抢救时间。
灌肠、洗胃、输入血清。好在医院对河豚病毒早有防备——因为每年有人中毒亡人。整个抢救把赵丽天弄得个翻江倒海。其实吴建国抱她来的路上,她已经神志不清。这倒是好事——抢救过程的痛苦她浑然不知。
该做的一切,都做了,能用的手段,都用了。能不能醒来,能不能活过来,天、知、道!
医诊室外,挤满了严主任他们那帮人。医生抢救时,就不停有人问:需要献血吗需要献血吗?人人都做了献血的准备。医生说暂时不需要。医生又说,你们不要都挤在这儿。
于是,只留二三个人在急诊室门口,其他人出来了,他们第一反应,就是赶快给赵丽天爸赵元葆发消息。
但,联系不上。
厂里能打的电话都打了,都联系不上。今晚活动,本来他要来的,快来时,忽然接到一个电话,立即就说来不了了。然后就乘车而去。也不知去了哪里。
江州宾馆。
陈翀回来了。
陈翀电话进来时,赵元葆正在开厂长联席会。一听陈翀的声音,他的魂魄就游走了,三言两语,就结束了会议。匆忙赶到江州宾馆,一进陈翀客房的房间,二话没说,就是一个深情地、持久地拥抱。
但,赵元葆一会儿就感觉到了,陈翀和他的拥抱具有象征性——并不紧,手也不在他背上摩挲。没有推开他,只是一种礼貌和尊重。当赵元葆想与她接吻时,她回避了。
敏感的赵元葆立即意识到什么,松开手,无话找话地掩饰自己内心的诧异和莫名的失望,说:“让我看看,是比过去漂亮了,还是变丑了。”
陈翀吟吟地笑着,说:“离开神州大地,离开中国的山水滋润,特别是离开赵厂长的关爱,一定是变丑了。”
赵元葆一语双关地:“可能,依照我们中国人的审美,有点变丑,但在外国人眼中,一定是更漂亮,极有魅力。”
陈翀一下就听懂了潜台词,说:“元葆,生活总要继续,人就一辈子,无望的等待,只会让生命在空虚中度过,眨眼我们就会两鬓斑白的。”
赵元葆连连摇头,长叹一声,“你知道吗,我前妻第二天就同意离婚了——全是丽天做的她妈妈的工作。但我为了稳妥起见,怕她反悔,因此,我没在办理离婚手续前,通知你。其实也就是第二天。谁知第三天,你就消失了。”
陈翀瞪大了眼睛:“是吗?!”
赵元葆痛苦地点点头:“你知道吗,为了找你,我派人在每个西方国家的大使馆和领事馆前,守了三个月,就想能遇到你。整整三个月啊,弄得我几乎要卖房子还债。”
陈翀扑上来,抱住赵元葆,轻轻道:“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赵元葆欣喜地抱紧她,“没什么,这一切都过去了。你回来了,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陈翀眼里闪过一丝阴影。
陈翀扭过头去。
赵元葆:“怎么,你在国外结婚了?”
陈翀摇摇头:“没,现在正谈着一个,是法国人;搞艺术的,比我小四岁。”
赵元葆慎重地:“那,你打算和他结婚吗?”
陈翀:“目前,还没考虑。”
赵元葆在屋里转着,忽然停住,问:“有酒吗?”
陈翀摇摇头。她住的那间豪华标房,是不配酒的。就算豪华套房,客户不提特别要求,中国的宾馆,都是不配酒的。酒要自己带。
陈翀望着躁动不安的赵元葆,说:“我这次回来,主要是为了生意上的事,看能不能和你合作,能不能帮助到你。”